“不可!”
虽然明安开口只有极其简短的两个字,但却包含着不容触犯的威严。
刚才还闹哄哄的朝廷,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不敢再发一言。
唯有朴万里丝毫不惧,双目死死盯着珠帘后的身影,沉声问道:“敢问长公主,有何不可?”
双方针锋相对,朝堂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无比凝重。
不仅文武百官大气都不敢喘,就连龙椅上的小皇帝此刻也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这时明安又再度开口了:“高丽百济两国狼子野心,贪得无厌,一味求和只会助长他们嚣张的气焰!”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贼兵又至矣!”
“如此粗浅的道理,尚书令难道不知?”
明安话语中所引之典故出自学塾稚童必读的经典,但凡受过正式教育的人不可能没听过。
而她引用这句话来质问当朝宰相朴万里,无疑是在当众打他的脸,嘲讽他学识低!
这让向来以学识自傲的朴万里当场破防,多日积累的愤懑顷刻间爆发而出:“明安!你一介女流之辈屡次干扰朝政,视陛下如同傀儡,莫非是欺我朝堂之上无人了吗!”
此话一出,大殿内所有人都吓傻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朴万里竟敢如此不留情面地斥责长公主。
虽然你是炙手可热的当朝宰相,可长公主好歹也是皇室贵胄啊,这不是以下犯上么!
“放肆!”
正如众人想的那样,明安在面对朴万里的冒犯后勃然大怒。
与此同时,一队杀气腾腾的禁军突然冲进了大殿。
在场的官员们见状吓得连忙跪在地上,齐声喊道:“长公主殿下息怒,陛下息怒!”
明安之所以能够垂帘听政,靠的绝不仅仅只是先皇的一纸遗诏,更大的原因是她实际掌控着新罗最精锐的五万禁军,所以满朝文武才会畏她如虎!
此时此刻,在披坚执锐的禁军震慑之下,朴万里被怒气冲昏的头脑瞬间就清醒了,背上冷汗涔涔直流。
自知方才失言的他,也立刻跪在了地上,纵使心中万般不愿,也还是开口认错道:“老臣一时糊涂冒犯了长公主殿下,罪该万死,还请殿下赐罪!”
被大殿之上的阵仗吓到的小皇帝为了不把事态扩大,连忙向明安求情道:“皇姐,尚书令一向忠君体国,朕相信他方才只是无心之言,就请饶恕他这一回吧!”
明安闻言瞥了小皇帝一眼,良久后才冷冷说道:“既然陛下开金口了,本宫可以饶了朴万里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来人啊,将朴万里拖下去,廷杖三十!”
“是!”
不等小皇帝再说什么,禁军就直接上前将朴万里拖出了大殿。
片刻之后,殿外传来了他撕心裂肺的惨叫。
廷杖作为大内最严酷的刑法之一,不是什么人都能扛得住的。
这三十棍打下去,以朴万里这把老骨头,不死都要丢半条命了!
很快。
殿外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就看到禁军拖着浑身浴血,昏死过去的朴万里进来复命。
看到这一幕,满朝文武顿时噤若寒蝉。
就连小皇帝都被吓得脸色煞白,虚弱地靠在龙椅上。
“把他带下去,着太医好生医治。”
明安挥了挥手,示意禁军把朴万里带出了大殿。
紧接着她凌厉的目光扫过两班文武大臣,冷声问道:“众卿觉得,面对高丽百济两国咄咄逼人的挑衅,新罗应当如何自处?”
话音一落,众大臣面面相觑了一番,随即纷纷开口道:
“二国狼子野心,贪欲无穷,倘若一味以钱粮土地委曲求全,犹如抱薪救火,必须跟他们血战到底!”
“不错!二国为了短期的利益竟甘愿充当别国的马前卒,此等全无骨气的做派,如何配与我新罗共享三韩之地!”
“经过几年的韬光养晦,我新罗大军已然是兵强马壮,不惧任何外敌!”
“他们要战,那便战!”
不得不说,能站上朝堂的那个个都是人精,眼睁睁看到主张求和的宰相都被打了个半死,他们当然知道长公主是力求主战的。
于是立马迎合领导心中所想,表现得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
将众大臣见风使舵的反应看在眼里,明安心中冷笑不已。
不过她并不在乎众人真实的想法,她要的只是众人主战的态度,以此来凝聚国中民心罢了。
“既然大家都与本宫同样的想法,那就请陛下降旨,传令各地军队积极备战,以应对高丽百济两国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
明安说完看向了一旁的小皇帝。
见她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小皇帝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木然点头道:“一切听从皇姐安排。”
明安微微颔首道:“臣,遵旨。”
“朕乏了,今天就先到这里,退朝吧!”
“退——朝!”
随着司礼太监一声呐喊,小皇帝逃也似的离开了大殿。
看着他慌乱的背影,明安颇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即也跟着离开了。
散朝之后,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顿时如同一阵风吹遍了柳京,无数人在议论纷纷,与两国的战事要是再启,新罗肯定将会陷入到比五年前更大的动荡之中!
而就在京中人人自危之际,朴府大宅内,更是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
“爹,明安那个疯女人怎么敢对你下这么重的手啊,她是想亲手毁了新罗的中流砥柱吗?!”
朴万里的儿子朴千流跪在他的床榻前,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此时经过治疗的朴万里已经恢复了意识,但身体依旧十分虚弱。
此刻他的双眼充斥着怨毒之色,阴恻恻说道:“明安小儿根本不懂开战意味着什么,就想着拿整个新罗的未来去豪赌!”
“老夫……老夫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先帝的基业毁在一个妇人之手,必须要想办法阻止她!”
听到这里,朴千流眼珠子提溜一转,很快想到了一个计谋:“爹,明天是冬月初一,按照以往的惯例明安会去城外的燃灯寺烧香祈福,为了不扰了佛门清净之地,她通常只会带少量的护卫!”
“咱们不是悄悄养了一大批死士吗?如果能趁此机会把明安抓起来,那朝堂之上将无任何人再敢与爹作对,到时候我们朴家便是真正的权倾朝野了啊!”
听完自己儿子堪称大胆的谋划,朴万里原本浑浊的老眼陡然迸发出了精光,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因为太过激动而变得潮红:“吾儿此计甚妙!既然明安小儿先对老夫不仁,那老夫只能对她不义了!”
“吩咐下去,把府里养的死士全召集起来,明日一早埋伏到燃灯寺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明安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