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脊背僵住,不过片刻,一颗心陡然跌入谷底,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孟东霖根本就是肃王的人,这一切都是肃王的阴谋!
肃王先是散播魏帝暗杀珩王的谣言,引得襄国公父子和云中骑谋反,同时让孟东霖来报信,将珩王骗回云中城救驾,实则早在路上设下埋伏——肃王要师出有名,必然要做实谣言,永除后患!
只要珩王一死,世人都会以为是魏帝所为,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他死于襄国公谋反之后,更不会想到这一切的罪魁是肃王!
珩王自以为是去救驾,不承想,却一步步踏入肃王处心积虑的伏杀布局中。
青城几欲站立不稳,伸手扶住眼前的雉堞,她提醒自己要冷静,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想,珩王身经百战,若这一切都是布局,他当会有所察觉吧。
青城看向孟东霖,声音沉下来:“孟将军,你怎会在此处?珩王殿下呢?”
孟东霖此时全然没有那日的狼狈和焦灼,他方正白皙的脸上先是一怔,接着露出几许费解的表情,抱拳道:“回青城郡主的话,珩王殿下已然薨逝,不知郡主为何有此一问?”
青城明知故问,就是抱着一线期许和不甘,可孟东霖的反应彻底点燃她的怒火。
她的目光在一众云中骑身上打了个转,又转向孟东霖,冷声道:“十日前,你来禀报,说襄国公散播珩王被暗杀的谣言,引得云中骑谋反,要珩王随你回云中城救驾,怎么,孟将军这么快就忘了。”
云中骑闻言,顿时议论纷纷,有校尉打扮的人抱拳道:“青城郡主说的可当真?”
“自然当真!”青城扬声道,“我与珩王殿下奉旨前往悉渠,十日前,我还和珩王在一起,是孟东霖以救驾之名将珩王殿下骗走,若珩王被麒麟卫追杀,为何孟东霖安然无恙?亦或是说,对珩王下毒手的就是孟东霖?你们缟素加身,缅怀珩王殿下,落在孟东霖眼中,也许就是个笑话。诸位可以想一想,十日前的午时前后,可曾有人在云中城见过孟东霖?”
此话一出,云中骑明显鼓噪喧嚷起来,有人大喊“没看到”,之后不少人纷纷附和,更多的人则是一脸凝重,观望事态。
孟东霖大吃一惊,连忙道:“郡主何出此言?末将抵达云中后一直跟在肃王殿下身边护卫,从未离开过……”他目光讶然的左右看了看,做出有些惊悚的样子,“何况十日前珩王殿下就已经被陛下派去的人暗杀了,末将怎么可能去找珩王救驾,郡主是不是过于伤怀,神智混乱了,肃王殿下,还是要请医者给郡主好好诊治才是……”
一阵风蓦地自城墙上吹过,孟东霖的话散落在风中,青城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能看到他不断开合的嘴。
今年的春日来得格外的早,北境四月初的风已有了明显的暖意,青城却只觉得寒意刺骨,如坠冰窟。
珩王没有怀疑过孟东霖,因为孟家几代忠义,因为孟东霖在外人眼中人品高洁,因为他是尉琰的副将,两人又有同窗之谊。
原以为是有松柏之志的如玉君子,不承想却是凉薄如斯的狂佞小人,那些不设防的错信,竟真的能让人一腔热血皆化作冷烬。
青城眉间紧蹙,眼眸中露出惊痛悲凉之色,她捂着心口弯下腰去,身后的邯平和方笑亭惊惶失色,赶忙上前扶住她。
在外人看来青城是伤心过度到体力难支,而当她倚着雉堞慢慢矮下身子后,面上的伤怀悲愤已全然不见,她一把扯下自己腰间的令牌,看向邯平和方笑亭,语速飞快:“你们拿着我的令牌,领所有武宁卫速速出南门,前往云中城打探消息,必要时分开行事。”
两人一惊,异口同声道:“那郡主怎么办?”
“不用管我,速速出城,我要知道珩王究竟如何了。”
见两人还在怔愣,青城气结,低喝道:“还不快去!”
两人如梦初醒,对着青城抱拳一礼,迅速离去。
此时禄奇走上前来,青城对着他吩咐道:“你即刻前往悉渠,与龙甲军会合,等我军令!”
禄奇忧心不已,但知道留下并不能改变什么,抱拳领命。
肃王等了好一阵,始终不见青城的身影,面上显出不耐的表情。
裴彻凑上来道:“殿下,现在怎么办?”
孟东霖不以为然道:“要属下说,干脆直接攻城吧,小小安丰县,驻兵不到百人,再说他们若是知道是殿下要通行,必定不敢跟殿下对峙……”
“万万不可!”裴彻拧眉道,“哪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道理,莫说殿下,就是这些云中骑也不会同意的!”
孟东霖碰了一鼻子灰,心中不悦,裴彻不过是肃王的近卫,如今并无官职,竟敢对着他大呼小叫,但想到他毕竟出自襄国公府,一腔怒火又压了下去。
这时肃王道:“让城门吏去找县令,就说本王要进安丰县!”
不多时,黄守治带人出城门相迎。
他心中惴惴,叫苦不迭,他就是一个小小县令,无论是郡主还是王爷,他都开罪不起,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一想到此事还牵扯到珩王的死因,他吓得两股颤颤,心中暗道倒霉。
肃王进城后,发现城楼上并无青城的身影,脸色顿时沉下来。
黄守治忙道:“肃……肃王……殿殿……下……郡郡主……去去了……”
黄守治自小有口吃的毛病,心平气和时尚能言语如常,一旦着急,便拖音卡壳的厉害,还会忍不住用手比划。
肃王见他不断地指向南门的方向,只当是青城带着武宁卫逃跑了,正要派人去追,黄守治又道,“去了……卫所!”
肃王带人匆忙赶到卫所,青城此时早已摘掉面纱,神色从容地立在屋檐下,一旁的木桩子上绑着一个女子,正是阮甄。
肃王几步上前,拔剑砍断绑在阮甄身上的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