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亮了。
晋阳城内工兵坊里又开始如火如荼地炼制铁器,打造武器。刘灭周催促各路兵马积极操练,同时让大辽、西夏两国骑兵好好休整。连夜赶工的简易城门也安装完毕。
城下汉军搬抬尸体、打扫战场,城头上刘灭周看着远处云雾飘渺中的二龙山,心情颇好,“杨将军,现在沉住气抓紧备战,这几天宋军也在等补给,所以五日内他们不会进攻。”
杨业道:“皇上,那咱们也给他们来次偷袭?”
刘灭周道:“只要破甲箭、神臂弓、诸葛连弩打造得差不多了,就可以派人去骚扰一番!山上路不好走,不适合骑兵作战,近战汉军又打不过宋军,所以打他们的最好方式就是箭阵!到时候箭雨洗地,寸草不生!”
杨业道:“箭雨洗地?这得需要消耗大量箭矢,怪不得皇上再三催促打造破甲箭!只要箭矢充足,宋军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刘灭周道:“多派些斥候出去,朕要随时了解方圆十里之内的一切风吹草动!”说完转身走下城头。
杨业道:“遵旨!”
晋阳城外二龙山上。赵光义早早地洗漱完毕,远远地看着晋阳城廓。身后林勇鹏道:“皇上,三日内汉军绝对不会来袭,但五日内不敢说,五日之后汉军绝对会主动进攻咱们!”
赵光义目光凛然,“为何需要五日?今天他们不敢来?他们在等什么?”
林勇鹏道:“他们肯定是在打造破甲箭!破甲箭炼制合金需要一天一夜才能融成铁水,再需要一天注塑成型,淬火冷却再需要一天。这三天是必不可少的三天,剩下的就是他们组装箭矢的时间,每天能组装多少支破甲箭,就看他们的人力、物力、组织协调水平了!”
赵光义眉头紧锁,“他们如果单纯派弓箭兵来袭,咱们还不大好应对,咱们的箭矢昨夜消耗了不少,每人手上的箭矢所剩寥寥无几,与其对射撑不过几个回合,这如何是好?”
林勇鹏道:“皇上,古有晋文公退避三舍,最后大败楚成王,逼得楚将成得臣不得不拔剑自刎,今天皇上不妨效仿晋文公,也来个退避三舍,蓄力反击!”
赵光义道:“还退?”
林勇鹏道:“只有这样才能迷惑汉军!另外皇上说的水淹晋阳的想法,臣已落实!汾水在县城东南,自阳曲县流入界,又南流与城西之晋水汇,西南如清源县界,或谓之南川,以流经太原之南也盖太原有事,汾河乃必争之地,已派曹翰去办了!”
赵光义眼中满是赞许,“朕只是提了个建议而已,你就已经开始实施了?”
林勇鹏道:“臣觉得皇上的想法非常英明,自然要立刻执行!”
赵光义道:“你不和大伙再商量商量?这里边会不会有一些朕意想不到的漏洞或是不足?”
林勇鹏道:“臣昨夜已经与他们商量过了。不足或是弊端可能会有,但也只是一种可能!”
赵光义心中一懔,暗道:难道战损较大?不可能啊,士兵远离城廓,怎么可能受伤?
林勇鹏道:“大水灌进城去,洪水外泄时会将城里的木头等会漂浮的杂物冲出来,有可能会堵住城门,大宋反而不好破门而入!”
赵光义不解地道:“晋阳城门不是已经毁了吗?”
“今早刚得到消息,他们已经连夜打造了一个简易城门,安上了!”
“哦?还挺利索!那怎么解决?”
“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再炸他一次,现在只等炸药就位了!”
“后续的火药什么时候能到?”
“快则三天,慢则五天!他们早就上路了!”
“那咱们就退避三舍,马上动身!”
“遵旨!”
大辽皇宫。一众文武已经进殿。不少官员之间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昨夜太后宣布胜男公主接替隆绪当上皇帝了!”
“这不早晚的事嘛!”
“可是早不说晚不说为啥非得昨晚上说呢?”
“你问我,我问谁?”
“我这人对胜男公主是没意见的,但是你说让她一个女子当我大辽国的皇帝,这岂不是让外人笑话我大辽没有男人了?”
“中原王朝在唐朝时期就有武则天当过女皇帝,你听说过谁敢笑话大唐无人、大唐无男子?”
“嗯,如今我大辽虽然不敢说强过大唐,但地广千里,兵强马壮,可以说是历代最强盛时期,谁敢笑话?”
“就是!再说了,胜男公主平日里做事杀伐果断、雷厉风行,远胜过无数男子!在耶律氏和萧氏两大贵族中,论心智武功无出其右者!”
“不错!我大辽以武立国,胜男公主的武功绝对是一流高手的水准,整个皇室无人是对手!”
“这还在其次,你们听说了吗,前些日子蜀国有神龙渡劫飞升,天下英雄云集只为瓜分其一身宝物,别人只抢到了龙鳞、龙筋、龙骨、龙肉、龙肝、龙胆等等,唯独龙魂气运被两人抢到!”
“神龙渡劫?真的假的?世上真的有龙?”
“你没见过怎知没有?”
“好吧,就算有吧,那神龙既然飞升,这天下群雄又如何帮得宝物?不怕人去楼空?神龙飞升了,岂不是要扑空?”
“扑什么空?听说蜀国国师左千秋有无上神通,硬控神龙半天无法飞升,导致神龙被天雷劈得半死不活,这才活活瓜分了神龙!”
“这特么的是真的?”
“哼!你这货,就当真的听呗!”
“你俩别吵了,这事我也听说了,得此龙运唯有二人,一是宋帝赵匡胤,另一个便是咱们的胜男公主!”
“哎,继先,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太后故意释放的消息,就是为了给胜男公主营造声势?”
萧继先道:“这我哪知道?”
耶律隆庆道:“你管他是真是假?就算是太后释放的消息又能怎样?不是又怎样?你会反对?”
萧继先立刻眼睛一瞪:“你可别套路我,我没意见!”
萧观音奴道:“是啊!太后就算直接宣布胜男公主上位谁又敢有意见?还需要什么营造声势?”
突然听太监道:“太后驾到!”
大辽太后萧绰从屏风后面出来,身边跟着一群人,有太监、宫女,还有国师拓跋玄。
萧绰走在最前边,众人如众星拱月紧紧跟随。身边最近一人,头戴束发金冠,身穿五爪龙袍,龙行虎步、气势迫人,正是大辽如意公主萧胜男!
萧胜男常以男装示人,此时除了英气逼人更无形增添了一股傲视众生的霸气!
太后坐龙椅旁边,萧胜男坐在龙椅上,大殿上文臣武将立刻站在了往日的固定位置。
萧太后向来言简意赅,行事磊落,见文武诸官皆已到齐,便直奔主题:“今早哀家有两件事宣布,一是这皇帝之位暂由胜男公主接任,四年以后再由隆绪接任,诸位没什么意见吧?”
昨夜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上京,连韩德让、耶律善补、耶律奚底、耶律弘古、萧继先、萧观音奴、萧胡辇等手握兵权的武将都全力支持,其余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谁还敢有异议?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竟无一人反映了异议!
拓跋玄心道:这既得益于太后的威望足够,也得益于韩德让等重臣的背后力挺,还得益于手男的人缘很好,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萧绰笑道:“好!从今往后,大辽军政皆归新帝治下!”
这时有人率先喊了一句:“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立即黑压压跪下,山呼万岁!
萧胜男一脸英气,霸气外露,“众卿平身!”
一众文臣武将迅速站起。
萧胜男看向萧太后,萧太后笑道:“从现在开始,一切你说了算。”
萧胜男道:“好的太后!”
她目光灼灼,扫视群臣,“从今日起,朕更名如意,年号天册!”
群臣心中虽然各有心思,但同时躬身道:“谨遵圣旨!”
更名如意?萧如意?以后就是如意女帝?年号天册,怎么有些熟悉,似乎从哪里听过!
曾经的萧胜男,现在的萧如意,朗声道:“天册,武则天曾经用过!”
所有人立刻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第二件事,北汉求援!他们正遭受宋军进攻,十万火急。不知诸爱卿有何良策?”
萧观音奴道:“皇上,末将愿意前往支援北汉!”
萧继先道:“臣,愿往!”
不少文臣武将心中暗道:胜男公主果然深得人心,这才刚刚当上皇帝,诸将便如此配合,唯马首是瞻,这和太后初掌大权时完全不一样!
太后当时面临的是主弱臣强的局面!
拉拢,打压,分化,几乎用尽了各种手段才熬过了寒冬!
费尽心思,平衡了汉人和契丹人的利益之争,萧氏和耶律氏的利益之争,文臣和武将的利益之争,最终才达到如今的局面!而胜男公主却兵不血刃、水到渠成,轻轻松松地站上大辽权力的巅峰!
真是“人的命、天注定”,不服不行!
有人率先开口,就有人跟风。
“臣愿往!”
“臣愿往!”
萧如意道:“好了!众位爱卿报国之心可昭日月!朕甚是宽慰!韩将军,您是我大辽的定海神针,在这件事上,朕想听听您的意见!”
韩德让道:“依臣之见,我大辽猛将如云,在场诸将皆可胜任此任务!臣所顾虑的不是谁带兵的问题,而是后勤给养的准备问题!”
群臣纷纷点头认可韩德让的这个意见。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后勤给养不到位,战士再勇猛,也无法打赢战争!战士出征,面对的可不止是凶残的敌人,还有饥饿、疾病、寒冷等各种“敌人”,一个地方考虑不周全,就会陷己方于危地!所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这时耶律铎轸道:“臣愿负责筹集粮草一责!”
女帝萧如意看见这个年轻将领,不禁想起了有关他的一段陈年往事!
耶律铎轸出身卑微。在宋太祖在世时,大辽曾与宋军有过多次交锋。其中一役,耶律铎轸身为低级军官,为了让萧绰认识自己,便在身上裹了一块红布,冲入宋阵,格杀甚众!
果然引起了萧绰的注意!那一抹鲜红在万军中纵横驰骋,很难不被看到!
等战事稍缓,萧绰把他召进大帐说道:“卿作战如此英勇,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那时如意女帝恰在太后身边!
耶律铎轸身边的耶律速撒这里说道:“臣曾经负责过此类事务,不如由臣负责粮草筹集!”
如意女帝也知道他,在耶律贤时期负责党项事务,萧绰上台后继续任用他,宫中皆传“太后益信任”。
这时汉臣张昭莹出列,“臣愿负责粮草筹集!”
如意女帝自然也了解他。张昭莹,禁军将领。那一年萧绰与宋一战,路上恰逢大雨,道路泥泞不堪,大军陷入了淤泥里面。
萧绰的后路被宋军切断。危急时刻张昭莹率领敢死队击退了宋军,使萧绰得以从容撤出。张昭莹在击退宋军以后,仍然没有反应过来,脸色凝重之极。当时萧绰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慰了他,还亲手赐其酒!他虽然是文官,居然冒死打退宋军、救出了太后!也就是从那次以后,禁军头领的位置便归了张昭莹!
如意女帝看着这些面孔,真是感慨万千!
在座的哪一个人不是经历了九死一生?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哪一个不对太后忠心耿耿?
我大辽有这么多能征善战、悍不畏死的文臣武将,何愁大事不成?
她心道:张昭莹目前负责京畿保卫,援汉之事固然重要,但太后的安危更重要,不能派他!
耶律铎轸更适合冲锋陷阵,不能派!
耶律速撒性情忠诚正直,为人刚毅,通晓军事,似乎是合适人选。
突听汉臣耿延毅出列,“臣愿负责粮草一事!”
如意女帝也了解他,上谷耿氏,韩德让的外甥。镇守宋辽边境。
昔年萧绰与宋交锋,宋朝边境游民竟然趁辽国国内空虚,杀进辽境朝廷抢劫,被耿延毅击溃!那一次汉民有数万之众,虽然是乌合之众,但危害极大,因汉人懂兵法者不少,精通游击作战,契丹百姓损失甚众!若不是耿延毅自身也是汉人,预判了汉人的作战习惯,那一次的清剿恐怕不会顺利!
汉臣宋匡世这时也站了出来,“臣愿负责!”他是由耶律斜轸推荐为官,长于吏治。如意女帝盯着他多看了两眼!
宋匡世此时低着头,自然不知道女帝正看他,否则被这么直视,恐怕要吓一跳!
女帝此时觉得宋匡世似乎更合适!他是“纯正”的文官!不像那几位说是文官但是上了战场不弱于武将!
她刚想开口,却听殿外有人高呼:“有军情急报!”
如意女帝目光灼灼,“宣!”
群臣无不皱眉,心道:这不正在研究对策呢吗,怎么这么一会工夫就顶不住了?汉军这也太水了吧?
却见一名士兵冲进大殿,噗通跪下,“边境出现高丽大军!”
群臣顿时面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