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收,炎阳炽、蒸腾如煮。
驿道上、车嘶人喘,怨声难诉。
中贵求停遭拒阻,文尧执意驱行伍。
隙渐深、矛盾起萧墙,危机伏。
葫芦谷,山如斧。
烟尘起,厮杀处。
看六骑突袭,战旗飞舞。
诈作千军惊敌胆,狂挥兵器争财路。
两难间、士卒意彷徨,谁为主?
——满江红·烈日劫途
六月的雨,向来如此,来得猝不及防,去得也毫无预兆。
就在王文尧满心担忧暴雨耽搁行程之时,那隐匿于乌云之后的太阳,竟猛地一下跳了出来。
雨后的大地仿若一个大蒸笼,闷热之感愈发浓重。
随着队伍继续前行,那高悬的骄阳愈发炽热,酷热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李公公坐在马车里,被热得气喘吁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他抬手擦了擦汗,脸上满是不悦与疲惫,忍不住再次叫停了王文尧的马车,提高音量大声说道:
“王郎中,这天热得实在难耐,再这般赶路,不论是人还是牲口,恐怕都支撑不住了。
依咱家看,还是寻个阴凉之处,暂且歇息一会儿吧。”
王文尧坐在自己的马车内,听到李公公叫停了自己的车,拉开车帘,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一路上他已经受够了这烦人的太监,只是微微侧过头,瞥了李公公一眼,冷冷地回应道:
“李公公,这趟押送任务干系重大,耽误不得。
咱们越早把东西送到渡口船上,心里才能越踏实。
再坚持坚持,等穿过前面那片林子,过了葫芦谷那片险地,再作休息的打算也不迟。”
李公公在车里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直往上冒,脸涨得通红,瞪着王文尧,心中愤愤不平:好你个王文尧,竟敢如此不给我面子,三番五次拒绝我的提议,真当我在宫中多年是白混的?
今日这笔账,咱家先给你记下了!
他越想越气,恶狠狠地瞪了王文尧的马车一眼,随后喝令自己的马夫和护卫:
“停下,咱们到旁边休息一下,不要耽误了王大相公的差事!”
说罢,一行人便缓缓在队伍一旁的路边停下,与王文尧一行拉开了明显的距离。
李公公在婢女的服侍下,缓慢的从马车里下来,护卫早已在树荫下给他安了把椅子,一位婢女给他端来了解暑的凉茶,另一位则在身后点起了驱蚊的纸缠香。
李公公喝了一大口凉茶,依旧余怒未消,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等回了京城,咱家定要在官家面前好好参你一本,让你知道得罪咱家的下场!”
他一边想着,一边咬牙切齿,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仿佛眼前就站着王文尧,他要将其碎尸万段。
王文尧望着李公公停在路边的车马,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懊悔,他深知自己这次是彻底得罪了这位宫中的“贵人”。
回想起之前为了讨好李公公,特意送上珍贵的“大黄鱼”土特产,如今看来,那些东西算是白白打了水漂。
可他转念一想,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为了能早日到户部任职,掌控那数不尽的财富,眼下早日把这些东西送到渡口船上才是最要紧的,哪怕得罪这位李公公也顾不得了。
就这样,王文尧一行人没有理会停下的李公公,继续在烈日的无情炙烤下苦苦煎熬,走走停停,朝着刘家渡口艰难前行。
车前的驽马迈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滚烫的炭火上,马蹄扬起的尘土,将他们疲惫不堪的身影层层笼罩,在炽热的空气中缓缓蠕动,就像一群在沙漠中迷失方向的旅人。
王文尧与李公公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如同一把高悬的利刃,悬在队伍上方;青州兵马的消极怠工更是让行军速度愈发缓慢,整个队伍士气低落,宛如一盘散沙。
谁也不知道,在这漫长而艰辛的路途中,还会发生多少意想不到的变故。
而王文尧,被贪婪和野心蒙蔽了双眼,为了自己的仕途和财富,全然不顾士卒和民夫的死活,在这条充满危机的押送之路上,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命运。
就在王文尧一行人在前面艰难前行之时,李懹带着袁朗、马劲、马勥,以及滕戣和滕戡两兄弟,远远地缀在队伍的后面,他们仿若隐匿在暗处的幽灵,踪迹难觅。
他们藏身于路边茂密的树林之中,斑驳的枝叶阴影洒落在他们身上,恰似一群潜伏着的恶狼,绿幽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猎物,耐心蛰伏,等待着那稍纵即逝的最佳时机。
他们几乎与林间融为一体,只有那闪烁着寒光的眼眸,透露出他们内心的兴奋与期待。
李懹目光仿若寒夜中的冷星,冰冷彻骨,紧紧锁定王文尧一行,随后一手拿着地图,一手拉住缰绳,压低声音,吩咐道:
“滕戣和滕戡两位兄弟,你们都给我盯紧咯,一只苍蝇也别让他们跑了。
袁朗、马劲和马勥三位兄弟,你们辛苦些,骑上快马,抄近道赶在他们前头。
等他们全部进到前面的葫芦谷后,你们在前面率先动手,我们三人从后面堵住退路,截断他们的生机!
记住了,我们只有六人,要打出千军万马的气势,此番行动,除了王文尧,其他无关人等都可以放走!
对了,到时候就打上青州二龙山的旗号,我这几天听说那股山贼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借他们名号用一下,让青州兵马以为是山贼劫道。”
五人闻言,纷纷点头,眼眸之中闪烁着嗜血的寒光,那是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期待与狂热,仿佛一群即将奔赴盛宴的猛兽。
李懹其实也发现了停在路边的李公公,当时马勥问他一起收拾了不,李懹对五人说道:“这只是一条杂鱼,王文尧和那些财物才是大头。”
说罢,就让袁朗带着马劲和马勥朝前面赶去。
三人猛地一拍马屁股,胯下骏马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般沿着旁边的蜿蜒小道疾驰而去,转瞬便消失在王文尧一行人前方的尘烟之中,只留下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
不多时,王文尧一行人慢吞吞地踏入了葫芦谷。
此地两侧山峰犹如斧劈刀削般陡峭,直插云霄,仿佛是天地间的巨大屏障;谷中道路却狭窄逼仄,仅能容两辆马车并行。
闷热的空气仿若凝滞了一般,沉甸甸地压在众人肩头,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仿佛时间都在这里停止了。
唯有众人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因紧张和燥热而发出的粗重喘息声,在这死寂的谷中回荡,仿佛死亡的倒计时,每一声都敲击着人们的心脏。
袁朗隐匿于巨石之后,锐利的目光犹如捕食前的苍鹰,紧紧锁定谷口。
此刻,他的手心微微沁出汗水,可握住双挝的手却稳如磐石。
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腔中有力跳动,那是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兴奋与期待。
待王文尧等人完全踏入谷中,袁朗瞅准时机,如同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猛然跨马从巨石后闪出。
手中双挝在烈日下划过森冷凌厉的弧线,恰似一道划破夜幕的闪电,夺目而致命。
与此同时,一声暴喝仿若惊雷炸响:“动手,冲!”
这声音裹挟着万钧之力,在山谷间不断回荡,震得众人耳鼓生疼,仿佛要将这山谷生生撕裂。
几乎同一瞬间,马劲双手紧握长枪,枪尖寒光闪烁,如灵动的毒蛇迅猛刺向敌群,所到之处敌人纷纷躲避不及;马勥挥舞着威风凛凛的青龙戟,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呼呼风声,势若开山巨斧,重重劈向敌人。
在发动攻击前,袁朗便命马劲和马勥将砍下的树枝紧紧绑在几匹马的马尾上。
待他们冲入敌群之前,用火石点燃了马尾。
受惊的马儿在他们身后的山谷中疯狂奔跑,拖拽着树枝在地面划过。
一时间,尘土飞扬,青州兵马只感觉前方滚滚烟尘迅速弥漫开来,仿若千军万马正扬尘奔袭而来,令人不禁心生畏惧。
三人冲入青州兵马阵中,配合得严丝合缝,三人皆是力大无穷的猛将,每一击都蕴含着千钧之力,青州士卒在他们的攻击下,纷纷人仰马翻,毫无招架之力。
那一声声凄惨的叫声交织在一起,仿若一曲绝望的悲歌,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青州士卒们慌乱间回头,只见后方也是烟尘滚滚,仿若无数兵马奔涌而来,恐惧迅速在他们心间蔓延。
原来李懹站在谷口高地见袁朗他们以马尾捆绑树枝来迷惑青州兵马,于是也安排滕戣和滕戡兄弟以同样的方法来迷惑敌人。
一时间那漫天烟尘营造出大军将要来临的假象,彻底击垮了青州兵马的心理防线,让他们愈发觉得面对的是一支势不可挡的庞大军队,而自己则孤立无援,败局已定。
青州士卒本就对给王文尧卖命心怀不满,此刻见有人马前后夹击自己,恐惧瞬间冲破了心底的防线,一个个仿若惊弓之鸟,纷纷顺着山谷两边四散奔逃。
有的士卒甚至直接扔掉手中的兵器,不顾形象地抱头鼠窜,只想着能尽快逃离这可怕的战场。
王文尧见状,顿时大惊失色,脸上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他慌乱间匆忙抽出腰间的佩剑,声嘶力竭地喊道:“结阵抵抗!都给我稳住!”
然而,青州士卒们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袭击打得晕头转向,毫无招架之力,阵型在顷刻间便土崩瓦解,犹如一盘散沙,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袁朗三人在敌群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袁朗的一双水磨炼钢挝左右翻飞,每一次砸在人身上都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马劲的长枪神出鬼没,或刺或挑,枪枪致命;马勥的青龙戟大开大合,沉重的戟刃所到之处,敌人的身躯仿若脆弱的稻草般被轻易斩断。
他们配合默契,宛如一体,将青州士卒杀得丢盔弃甲,尸横遍野。
就在王文尧被困在乱军之中,孤立无援,眼中满是绝望与恐惧,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之时,袁朗一边挥舞着双挝,将逼近的敌人逼退,一边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弟兄们听好了!
我们只求财,不杀人!
大伙都是讨生活的苦命人,犯不着为了这点身外之物丢了性命!
士卒和民夫都可以顺着葫芦谷两边自行离去,我们绝不阻拦!
你们放心,咱们二龙山的好汉,一口唾沫一颗钉,绝不会食言而肥。”
这声音在激烈的厮杀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传进了每一个青州士卒和民夫的耳中,如同一缕曙光,给他们带来了生的希望。
王文尧听闻袁朗所言,顿时急得面红耳赤,他深知一旦众人作鸟兽散,自己便孤立无援。
于是,他拼了命地挥舞着佩剑,声嘶力竭地喊道:
“别听他胡言乱语!
他们不过区区几人,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定能将他们斩杀!
只要杀了他们,我保举你们当官,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就在眼前,此时不拼,更待何时!都给我死战到底!”
青州士卒们听到两人截然不同的话语,原本慌乱逃窜的脚步不禁停了下来,开始犹豫起来。
一边是安稳离去、保全性命,一边是诱人的功名富贵,二者在他们心中激烈地拉扯着。
有人眼中露出心动之色,悄悄往谷边挪动脚步,脚步轻缓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引起旁人注意;有人则面露犹豫,握着兵器的手微微颤抖,紧咬着嘴唇,眼神中满是纠结,视线在王文尧和谷边之间来回游移,不知该如何抉择;还有少数几人,被王文尧描绘的美好前景所蛊惑,咬了咬牙,重新握紧兵器,眼神中带着一丝狂热,朝着袁朗三人冲了过去,但很快就被袁朗三人凌厉的攻势击退,有人惨叫着摔倒在地,有人踉跄着往后退,脸上写满了惊恐。
整个战场的局势,因为这一番喊话,陷入了短暂的僵持,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又压抑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会再次爆发更为激烈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