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周阎此举,与钓鱼无异。
逼迫那些魂修操控黑羽鹰躲避剑雨龙鹰锋芒,
等其落地后顺藤摸瓜找到贼兵藏身营地,直接不讲武德召集大军强袭杀戮。
不过一月时间,靠近梁城河鄣郡地界的真空老母教贼兵风声鹤唳,根本不敢再从这两处地方冒头。
而大雪时节,山林里路途崎岖,行军速度自是缓慢无比。
舱室内,周阎和衣而睡。
于玲珑点燃安魂香后,安静的陪伴在内。
这一月,周阎休息的时间寥寥无几。
即便他武道和魂道齐修,身躯精神比常人要强悍数倍。
可铁打的身子也有熬倒的一天,不得已下,于玲珑只好强制让周阎休养几日。
眼下,延水城那边,退下来的真空老母教贼兵足有万人,城中人满为患。
可前来接应的舟船还在其他云梦郡其他几城。
此趟,真空老母教可以说是全面溃败。
其实,这溃败早早的就有了苗头。
在章怀玉站稳脚跟,在金乌城重新建立起阵线强势对抗的那一刹那,
就说明真空老母教在战略上已经处于下风。
驱赶乱民,如同潮水,沿途所过,全都裹挟进入,势头越来越大。
可等真的无法向前推进时,光是自身内部的反噬,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乱民中也不乏武道强者,亦有野心投机之辈,
藏于茫茫几十万人中,即便真空老母教想要甄别管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些人无法在劫掠中取得好处,那就直接调转矛头,直接打起了落单亦或是小股的黑骑注意。
谁让这些家伙,抢劫一路,个个富得流油呢......
如此一来,岳山郡的出兵,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奈之下,只得退兵。
借着冬日不利于攻势的由头,先把黑骑撤下来再说。
至于那些乱民,管他们是死是活。
反正这些人跟田间地头的杂草无异,割了一茬,开了春又有新的一茬冒头。
要知道,这些乱民也鸡贼的很。
朝廷大军到了后,或是躲藏起来,或是直接就投降充当了良民。
虽是朝廷大军有杀良冒功的毛病,但还是能有幸存下来的。
等来年真空老母教一吆喝,又直接丢下锄头找出藏起来的刀兵重新当回乱民。
见了血之后,尝过了劫掠暴富的甜头,又有几个甘心在地里刨食的。
家中老幼要么饿死,要么被真空老母教妖人迷了心智当成血肉薪柴。
这些人心中,也只剩下杀戮的念头了。
...
...
舱室舷窗被于玲珑轻轻推开。
江面之上,雪花落入水中,悄无声息。
周阎盘膝坐在矮桌前,烧着兽炭的铜炉带来一阵燥热之意。
他手捧杯盏,抿下碧色茶汤。
这些乱民,与这落于江中的雪花又有什么两样。
一生命运,自出云端就已注定。
坠入泥沼,再无翻身可能。
所以三川之地的百姓,又是何等幸运。
氤氲着热气的茶水入喉,自有香气在唇齿间弥留不去。
于玲珑坐在他的对面,用帕子擦拭三尺青锋。
火鬼军,已在江面大舟上飘了一月有余。
而百里炼所率的火鬼军和曾正的崇山军,朝着延水合围而来。
远在三杨县城的青衣剑主,身影遁入青冥。
而千秋剑阁山门之上,亦有几道剑光倏忽划破苍穹,消失于无形。
这场战事,所牵动的,又何止是周阎一人。
就连青昭府城内的张鼎,也是焦躁不安的在书房中走着。
他是前夜,才从剑阁一师弟口中得知周阎谋划延水之事的。
望着墙上舆图,张鼎颓然的靠坐在椅子上。
一阵无力感袭来。
他迷茫的叹了口气。
只有和周阎身处一地,才能感知到这种压力。
自此之后,他会被剑阁抛弃。
虽是明面上还顶着郡守和总兵一职,但以后剑阁对他的支持,肯定大不如前。
“我不如也......”
他喟然长叹,内心生出自愧不如之感。
不过,若是延水之事能成,那至少能给鄣郡带来两三年安稳。
让治下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也算是一件幸事吧。
府衙中的几位幕僚,这会齐齐站在书房当中。
他们传阅着自剑阁递来的信件,个个面面相觑。
虚假的军神,天潢贵胄,有个兵圣岳父。
真正的名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才二十岁啊......”
一名头戴玉冠,穿着锦衣华服,腰悬玉佩的老者感慨一声,
把信件折好,轻轻放在桌案之上。
张鼎眼眸闪烁几下。
是啊,才二十岁!
有如此智谋,又踏入到了地煞境。
日后有了千秋剑阁的托举,其真正的未来,怕是璀璨无比。
“看这人在三川之地行事,我等大族,有难了!”
一个两鬓斑白,脸上满是皱纹的老者摇动羽扇,望着舆图怔怔出神。
“方老......”
张鼎苦笑一声。
有剑阁撑腰,在鄣郡这地界,又有几人能奈何得了周阎。
“我就不信他不用我世家子弟!”
一个身穿紫色华服,脖颈围着貂皮的中年人掷地有声的说道。
那些底层出身的泥腿子,大字都不识一个,最多会点庄稼把式,
又怎么能比得上他们世家子弟的家学渊源。
这位要成事,又怎么会眼光如此狭隘。
...
...
连绵出三四里的舟船顺流而下。
船桨击水之声如同惊涛拍岸。
若非张鼎在府城居中调和,周阎还无法找来这么多的大舟。
雪越下越大,甲板之上,很快就铺了厚厚一层。
周阎一身黑色甲胄,脸上火鬼傩面狰狞而恐怖。
眼前延水城依稀在望。
两侧山林之中,崇山军与骁勇军已冲杀而出,开始蚁附攻城。
四头剑雨龙鹰在天际声声啼鸣。
周阎身骑战马,大舟已是快要靠岸。
无数军卒跃入冰冷江水之中,牵起绳索拖拽大舟。
跳板轰然坠入滩涂之中,冲天的喊杀震的人耳膜生疼。
于玲珑解下肩上披着的狐裘大氅,温柔笑着与周阎对视。
纵身跃到甲板最高处,那里有一排兽皮大鼓。
“妾身今日,当为阎郎击鼓!”
她柔柔一拜,刹那,万钧力道自鼓面之上炸响,虚空震荡起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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