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淮强行将江浸月抱上了车,她没再下去。
但也一直没说话。
直到陆沉淮将车停在最近的商场地下停车场。
“你早就知道我爸爸的死跟我有关对吗?”
她的表情很平静,是近乎麻木的平静。
今天下午天本就阴沉沉的,刚才来的时候已经飘起了雪花。
车库里虽然有灯,但每次外面的天亮多少。
陆沉淮将银灰色的领带扯松,喉结在阴影里滚动。
他转过身,面对着江浸月,可江浸月却目视着前面,没给他正眼。
“没有很早。之前只是怀疑,但是今天苏旌的出现让我觉得我的怀疑应该是真的。”
陆沉淮说的很慢,没有任何狡辩的意味,就是在陈述这件事。
江浸月终于转过了脸:“你的什么怀疑?”
“我怀疑你爸爸的死也跟陈家有关。”
车里的暖风来开的很足。
在密闭的车厢里,暖风开的太足就有些闷。
江浸月将自己那一侧的车窗往下降了一半。
凉风进来,很快就驱散了车里的闷热。
车库顶昏暗的灯光照下来,映出她绷直的脊背,像一株被积雪压弯却不肯折断的竹子。
“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还未经查证。而且,我觉得你希望自己亲手揪出害你父亲的真凶,所以今天才会带你过来见张喜,见过张喜后,你会对一切有新的判断。”
陆沉淮看着江浸月,一字一句地说:“我当然希望我你能全心全意的依靠我,我也愿意将你护在我的羽翼之下,让你活得轻松自在一些,但我知道那不是你想要的,你不是温室里需要人教养的花朵,你想自己掌舵,那我就将手里的船桨交给你。”
这家商场的地下车库停着很多车。
上下的人都提着购物袋,在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做准备。
江浸月看着别人的笑,心生羡慕。
曾经她也无比期盼过春节,因为那个时候爸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家陪她。
他会为自己买漂亮的新衣服,会在家里挂上她喜欢的彩灯和红灯笼,也会陪她在广场放鞭炮。
可爸爸不在了,他是因为她而死的。
而她都快要就不清他的样子了。
江浸月看着外面,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
陆沉淮有些心疼,探过身捧着她的脸转向自己。
“别自责,别把错往你自己身上揽。”
江浸月额头抵着陆沉淮的胸膛,无声地哭泣。
她不全是因为陆沉淮有事瞒她而生气,她只是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刚从张喜那儿听到的事实。
张喜说她的妻子当初确实是在众鑫医院生产时因为羊水栓塞去世的。
但当时他还不知道仪器有问题,他单纯的因为妻子在手术上去世的,他接受不了,要找医院要说法。
院长的办公室当时正好也有一个人,是一位太太,看穿着就很有钱。
他去找院长自然没要到什么好处。
可后来那位太太就找到了他,说给他一笔钱,让他把事情闹大,最好联合当天生产的其他产妇一起,才有胜算。
张喜不明白,因为据他所知,只有他的妻子去世了,没听说有别的产妇去世。
可那位太太却告诉他说,他们医院的电凝止血器不合格。
也就是说她妻子去世医院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本来就要为自己的妻子讨公道的,可那位太太却让他把事情闹大,他担心这其中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陷阱,于是问她想让他做什么。
张喜当然不可能得到答案。
但为了那笔钱,他还是联合了其它家属找医院院长要说法。
最后医院果然给他们赔了钱,但是让他们在和解书上签了字。
就在他们在和解书上签字的前一天,那位太太又找到了他,要把他妻子的名字换成一个叫季婵的女人的,他答应了。
结果到了签字那天,因为遇到了上面的突击检查,他们准备偷梁换柱的计划就没有继续。
那位太太没跟跟他要给出来的那笔钱,但是让他不许把他们之间的事说出去。
张喜拿到了两笔钱。
他把他妻子葬会祖坟就拿着钱走了。
医院的事情是他带头闹大的,又收了那位太太的钱,他总感觉这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问阴谋,于是拿着钱改名换姓离开了北省。
他还说,签和解协议的那一天,他特意留意了一下钱的名字,但是没看到季婵的名字。
江浸月问他有没有一个叫江城的家属,张喜说他找的家属来确实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但是他有一天在医院远远地又见到过找他的那位太太。
她跟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在没人的楼道里说话。
他有些好奇,就悄悄靠过去听了一下。
张喜说,那位太太说是安排好了一切,让那个男人带着她女儿出国,还说什么不许告诉她真相,也不许留下那个孩子。
而那个男人的名字就是江城,那个孩子很可能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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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旌让许秘书把车开到了她家楼下,让她下去后自己开车回了苏家。
苏培安看见苏旌进来,愣了两秒:“你不是去外地出差了吗?”
随即他就看到陆沉淮一侧的脸肿了起来。
“你脸怎么了?”
苏培安没往打架那方面去向,还以为他出了车祸什么的。
可是看他的衣服,走路的样子,又不像是出了车祸的样子。
苏旌没回答苏培安脸的问题,只开口道:“月月知道了。”
苏培安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苏旌说的是什么事情。
脸色也有了变化。
“她,她全都知道了?”
苏旌没说话,走到沙发跟前坐下,身体后仰,将头靠在靠枕上,闭上了眼睛。
苏旌从小就沉稳,遇事比他这个做爸爸的沉得住气,他一直以这个儿子为骄傲。
而现在,他浑身充斥着疲惫感,还有一股淡淡的哀伤。
“小旌,你跟爸爸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浸月?”
他们父子这几年见年的次数虽然不多,尤其是江浸月回国后,苏旌更是对他们颇有微词,没事儿更是回都不回这个家来。
可再怎样,他也是他父亲。
他也曾年轻过,知道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