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驼子走过去的梓安忽然转过头,那是一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朱砂点的眼睛就是个深不见底的血窟窿,从她的嗓子里,还有漏气的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这是个纸人。
刘君翎吸了一口凉气,往周围扫了一眼,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然后就是“噗呲”一声刀刺入血肉的声音。
老驼子被捅了。纸人梓安一只手捅进老驼子腹部,然后就自燃起来,刘君翎刚想上去扶着驼子,手却从他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刘君翎,你就是个祸害,我不该帮你的,误了自己的性命,你可真是捅了邪祟窝了。记着,我的大名是张彦顺,要真心想救人,就先去将我桃园小屋里的那个陶土盆砸了,然后你就拿钥匙去打开我的地窖,里面有东西能帮到你。”老驼子面色凝重的盯着刘君翎。
“驼子叔,到底是怎么了?”刘君翎问道。
“你看那边。”驼子眼角一划。
刘君翎目光跟着驼子看去,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少将军,醒醒、醒醒。”刘君翎是被诸葛小凡一耳光抽醒的。
“做噩梦了?”诸葛小凡问了句。
“是啊。”刘君翎揉了揉脸,“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到哪儿了?”
“这里是驼子叔的桃园子。”
“有种不祥的预感,进去看看吧。”刘君翎翻下马,走进桃园。
小屋里聚集了不少人,刘君翎来的时候,小屋已经被整理成了一个灵堂的模样,老驼子的尸体就那么躺在上面,用一层白布盖着。
刘君翎只感觉天旋地转,只是一天未见,驼子叔就和他阴阳两隔了。
窦宝宝也在,他把刘君翎拉到一边说:“唉,驼子叔是在清泉水榭遇害的,被人捅了刀子。”
“谁干的。”刘君翎的声音颤抖着问。
“还不清楚,发现驼子叔被袭击的人是无尘道长,清泉水榭的事也是他善后的。”
“问事的来了没?仵作验过尸了没有?”刘君翎压了压心里的怒气,沉声问。
“问事的是无尘道长,仵作验过尸了,被刀捅到了肝,而且刀上淬了剧毒,从灵力释放的脉频看,杀他的绝对是人,他在刻意伪装成邪祟或者恶灵。”窦宝宝事无巨细的将情况说了一遍。
问事的,也是一种职业,一般都是德高望重、懂得规矩的人来担当,哪家有红白喜事,就由问事负责主持和打理。
无尘向停放的尸体拜了几拜,然后拢了三支香,用烛火引燃,“张老哥走好。”
说着,就把香插进香炉。
但是,就在香插下去的瞬间,香拦腰断了,尸体的眼睛、嘴巴猛地张开了。
看见这一幕的人,几乎全部尖叫起来,其中不乏一些小有修为的人。
尸体不仅张开眼,还斜着眼瞪着无尘。
无尘退了两步,半天才指了指条案上的灵牌,“他这是不愿意啊。”
“这个老张也是多事,他无儿无女,这都魂飞魄散了,还想干什么?难不成要有人给他摔盆咋地?”窦宝宝嘟囔道。
无尘盯着灵牌,半晌,抬头问道:“谁知道张驼子全名叫什么?”
大家早就留意到了,灵牌上张字下面空了一片,看上去是少写了两个字。
刘君翎听见无尘的声音,下意识的脱口道:“张彦顺。”
无尘奇怪的看了刘君翎一眼,提笔在灵牌上补上驼子的全名。
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香还是点不着。
“这老先生死的冤枉啊,香总是点不着啊。”诸葛小凡低声道。
无尘道人愣了愣,把刘君翎拉到一边,低声说:“少将军,你跟我说说,这到底咋回事,你怎么知道他的全名?”
“托梦给我说的。”无尘好歹是个道士,对他有些话不能说的太密。
无尘到底是有些本领的,略一迟疑,就又低声道:“少将军,你看看老张的脚。”
尸体脚上的布鞋,这会儿布面全鼓起来了,这是要尸变。
无尘继续道:“少将军,之前是我喝醉了,对你多有唐突得罪,现在相信你也看得出,这老张可不简单,今晚不给他出丧,是绝对平不了事的了,他给你托梦,必有原因。我和他认识近二十年了,你就老实告诉我吧,张彦顺让谁给他摔盆。”
刘君翎纠结起来,按照习俗,给死者摔盆的,必须是死者最亲近的人,没有儿孙让别人摔盆,那这人和死者就算没有关系,也变得有关系了。
他和张彦顺又不是亲父子,攀这亲近干什么?
“少将军,这事儿愿不愿意,在你。张老哥是个有本事的,他若真不甘心,执意要闹,凭你一个怕是压不住事啊。”
想起老驼子和自己的事,回头又看了看躺在门板上的尸体,刘君翎咬咬牙,点起香,拢了把黄纸投在盆里。
接下来的仪式在无尘的主持下倒是很顺利。
等祭拜完,刘君翎便拎起那个陶盆,摔碎在门前。
“那是什么?”有人低呼道。
无尘过去把东西捡起来,是一把钥匙,“这应该就是他要给你的东西。”
把钥匙揣在兜里,确定尸体是真的闭眼合口了,一众壮汉上前将驼子敛了,抬起棺材将他葬在了自己的桃园里。
干完这一切,刘君翎才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家,往床上一趴就陷入深度睡眠,奔波了一天了,也该好好休息了。
阿蕊正在刘君翎的床铺上贪婪吸吮,在听到门栓转动的声音后还慌张了一下,直到刘君翎的脑袋砸在自己小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柔滑的肌肤上。
“哈,主人......”阿蕊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轰鸣,脸上也泛起两坨嫣红色,双手不自觉抚摸着刘君翎的头发。
“这种感觉简直是太棒了。”阿蕊的眸子在黑暗中泛着明亮的光。
早晨阳光透过窗户后,刘君翎才发觉阿蕊躺在自己头下面,盯着女孩沉溺又有些病态的目光,刘君翎抓起她的后脖领子,将她丢出了房间。
“主人没有生气哦,那么以后还能继续......”阿蕊捧着脸,自言自语道。
“这样的感觉简直太棒了......”阿蕊兴奋的都要跳起来。
......
“驼子怎么死的?”刘君翎简单梳洗后,就找来窦宝宝询问。
“清泉水榭,我觉得邪乎,无尘道长加驼子叔,没有几个邪祟有能力和他俩拼斗。”窦宝宝说,“仵作也看了,杀死他的是人,但是,现场并没有出现第三者。”
“我,梓安,无尘,还有一起去的衙役和道童,都没理由有这种举动,也没人有这种举动。”
“你的意思是,难道凶手是看不见的吗?”刘君翎恼火道。
“尽管不想承认,但是,我们是真的没看到凶手。”
“去现场看看,把无尘和梓安一并带上。”刘君翎抓了抓头发,道。
清泉水榭已经被围起来了,他们刚到,就看见无尘趴在桥头,一边看一边记录着什么,诸葛小凡已经在一旁叼着烟枪乱逛了。
“怎么样了?有什么发现?”刘君翎问了一句。
“很不好,诸葛小姐也用‘启示录’看过了,复原不出作案手段。”无尘的眼睛里都是血丝。
“这一切的得利者都是楚老头,和他没关系我是不相信的,再去找他叨叨磕去。”刘君翎道,“楚老头还有一个离家在外的女儿,大概也和这件事有关了,把她也尽快控制起来。”
“这事儿就算办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现在可是往我眼睛里撒灰了,总得要给他们点咸淡尝尝。”
“我叫人去请楚老爷。”窦宝宝低声说了一声,然后就有两匹马奔了出去。
楚老头是被捆在马上被带过来的,他实在是太老了,老的骑不了马了,即便是这样,他也在马背上被颠簸的脸色苍白。
“老驼子张彦顺死了。”刘君翎开门见山道。
“那......啊呀......这可真是......少将军节哀。”楚老头脸上流露出震惊的神色,“这可真是大事了,谁人不知道,驼子是你的人。”
“我为死者上炷香吧。”楚老头颤巍巍的,问道:“灵堂设在哪里?”
“稍待会儿,人都死了,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分别,这次劳烦你过来,还有其他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