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不在,他们无法便利地查看皇城司最新的消息。
林知夏倚着潮湿的墙壁,将最后一句警示抛给即将离去的孟俞。
“蔡府动向,务必细察。”
池翰提着灯笼,引孟俞穿过地牢甬道。
新来的狱卒顺理成章地接过了送林知夏回牢房的差事。
铁链在地上拖出回响,林知夏沉浸在思绪中未觉异常,直到牢门闭合的瞬间。
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井边遇袭时从天而降的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猝然入目。
“是你。”
她下意识地掩住嘴。
冽风抱拳施礼,玄铁护腕在昏暗中泛着幽光,虽未开口却令人心安。
隔壁牢房传来窸窣响动,林母的声音自冰冷的石壁传来。
“行儿,灵均说咱们快能出去了?”
“嗯,孟大人说,证据对我有利。”林知夏回道。
隔壁牢房内,林母与林父对视一眼。
之前林知夏说过,要挟她的是安王府,老两口就一直以为儿子在安王手里。
被抓后,他们觉得,是女儿的调查惹怒了对方。
他们担心说错话,所以进到地牢后,几乎没怎么开口。
今日和明灵均聊了那么多,这会也忍不住了。
“那...你表哥那边,会不会被牵连?”林母在“表哥”二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
林知夏没有立即回答,伪造笔迹和私章一事,说明蔡雍一早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对方没有拆穿她,一定是有其他打算。
兄长的安危她不担心,一来有阿山,二来皇城司的人一直盯着西厢。
江成...林知夏默默盘坐在被褥上,冽风的出现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不会有事。”
“那是不是等我们出去,就能见到他了?”林父忙不迭地问道。
这是自那日父女俩争吵后,他对林知夏说的第一句话。
“也许吧。”林知夏语气依旧是闷闷的。
“什么也许!我们能出去就代表我们无罪安王有罪,那......你就不能给我个准话。”
林父不满的声音从隔壁传来,问一句答一句,不问就不说,这是什么态度。
“我和您一样,一直被关着,您不知道的事,凭什么认为我就会知道!”
四周静了一瞬。
林母出言调和:“行儿,你爹他也是担心你,他没有恶意。”
林知夏不想多说:“我之前说的事,你们认真想想吧,对方是安王,就算这次能还我清白,他也不一定会获罪,难保不会有下次......”
当驿马嘶鸣声惊飞林中栖息的飞鸟时,江成终于抵达宣化门,玄色锦袍浸着五日五夜的风霜。
他亮出皇城司的腰牌,守卫立即拉开了沉重的城门。
江成抬头望向大理寺的方向,跟旁边的皇城卫吩咐道:“叫阿昼来宫门口见我。”
说罢,他一人一骑冲向宫门。
夜色中,江成靴底的红泥在宫道上留下暗红血痕。
宫人将他领至御书房,此时的皇帝还没有歇息。
江成胡子拉碴,眼眶凹陷,原本贴身的玄色锦袍也显得松松垮垮。
眼下的青色让他像被女鬼吸干了阳气,哪还有往日世家子弟的风范。
皇帝见着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忍不住吐槽,何时见他这样拼命过,真真被一个男子迷了心神。
江成呈上口供,还有那柄短箭。
“此箭做法用料皆同军器监所制短箭一模一样,那些袭杀微臣的死士,微臣前前后后斩了二十五名,尸首会和那帮罪臣一起,押解进京。”
皇帝看着那口供里一桩桩一件件,安王居然还染指了军器监。
他眸色渐深,看来,安王瞒着他做了不少事情。
皇帝命人将周正叫来,话头一转。
“有没有受伤?”他语气轻缓,脸上带着一分关切,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
“谢陛下关心,微臣无碍。”
皇帝今年四十五,江成的父亲江修远,曾是其伴读。
小时候,皇帝还抱过江成,是以,江成也算是皇帝看着长大的。
当初江成为了找周世安,不顾家人反对,非要入皇城司。
是皇帝提出这个折中的办法,在开封府给他安排了个差事。
明面上是一个六品小吏,实际是皇城司的指挥使。
这样,江家面上好看,也不耽误江成找人。
“前日,江尚书还与朕聊起你的婚事.....”
江成猛地抬头,父亲跟陛下说这事,肯定是想让陛下给他赐婚,他正要拒绝,皇帝却是摆了摆手。
“你别急,他还跟朕说了个好消息,他找到周世安了。
你之前总说,找不到周世安就不成亲,这回人找到了,你可不许赖,听你父亲唠叨你的婚事,朕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江成猛地往前一步,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上首之人。
“此言当真?”
皇帝似是早就料到他这个反应,扬唇一笑。
“你父亲说八九不离十,胎记长相都对得上,周卿已经告假亲自去接了,过几天就到了。
我记得昌平郡主对你有点意思,还有俞家那丫头,皇后还与我说,她家侄女去年刚及笄,虽然年纪小了点,但人我见过,是个温婉娴淑的......”
皇帝兴致勃勃,当起媒婆来。
直到周正赶到,这话茬才停。
周正呈上安王一案最新进展。
皇帝看到那两万贯银钱时,嘴角抿了起来。
结合江成查到的,最少有八万贯,每个矿开采时间还不一样,或许远不止此。
难怪当年,他给钱给的这么爽快,都不用自己主动问。
他之前还很庆幸,有这样一位兄长,一直掏钱为他打点各方关系。
现在看来,那才多少!
敢情他当年是打着辅佐的名义给自己敛财!!
皇帝呼吸声渐重,江成和周正垂首不语。
半晌,威严的声音才在上头响起。
“查清楚那四箱金叶子的来源,务必要将那工匠抓住。”
说罢,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退下。
江成和周正都有些惊讶,原以为陛下看到这个,至少会先将安王软禁起来。
现在看来,陛下还念安王的旧情。
两人不再多言,默默退了出去。
他们刚走,皇帝就将旁边的茶盏摔了出去。
总领太监胡德全知道其动怒了,连忙将殿内侍从都遣了下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