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修!”
谢锦站起身来打翻了几上的茶盏,胸口剧烈起伏,双目冒着怒火,“你还不觉着自己有错吗?”
“那是一条人命!”
“我没错!”花修倔强地仰着脖子,晶莹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滑落,心中又生气又委屈。
姐姐不是也不喜欢那个尔骊,为何要因为他的死这样对自己!
自己才是她的侧夫,是和她一起长大之人。
他知道姐姐会生气,但没想到会这么生气,会为了这么一个贱仆生这么大的气,花修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泪水不断模糊他的视线。
谢锦看着他这冥顽不灵的模样,无力地坐回了座位上,手盖住自己的脸。
沾染茶渍的手指散发着苦涩的茶香,让谢锦闻着头一阵阵痛。
她现在心中天人交战。
她该怎么做?将花修送入官府吗?
可她要是因为主子杀了一个贱籍之人而将这主子交给官府,官府是根本不会受理的,只会是认为她脑子有病。
这个国家虽然提倡主家要善待奴仆,但到底是封建王朝,不会为一个贱籍之人来讨回公道。
而且……
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一个卑劣之人,即使花修杀了人,她也不愿他因此而赔上一条命。
此时,她的脑中闪过和花修相处时的每一个记忆。
她怎么也没想到,好好一个人怎么会长歪了呢?
小时候,他明明只是有些刁蛮不听话,不是一个这样狠毒之人。
别人她管不着,但是她接受不了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弟弟会变成这样。
她抬起头,带着一丝希冀望向花修:“是因为尔骊做了什么吗?你才想杀他。”
或许是因为尔骊做了什么更加可恶的事呢?谢锦忍不住想为花修洗脱。
花修流着泪,苍白的小脸像是被雨水洗过一样狼狈,他知自己瞒不过姐姐,也不想瞒。
“他总是缠着你,这还不够吗?”
谢锦眼眸一暗,只是因为这样吗?
她再也无法给花修找理由了,这就是因为花修妒心过盛,愤而杀人,且之前他所说,会好好考虑他们之间关系的话也是诓她的。
谢锦眼眶湿润,有些哽咽地开口道:“所以你就是因为他接近我才痛下杀手,我身边的人何其多,你难道要一个个都杀全了不成!”
花修扑了过去,死死抓住谢锦的手,摇着头,哭得梨花带雨抽噎道:“怎么会!”
“姐姐,你喜欢他们,我要是杀了他们,你也会难过,我怎么会做伤害你的事呢?”
“但那个贱仆,您不喜欢,您也不喜欢他纠缠你,不是吗?那我杀了他有何不对?这样他就不会缠着你了,也不会让你烦心。”
花修泪眼婆娑,有些稚嫩的脸让他看起来更加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那苦主。
一字一句皆无悔意。
最后,谢锦重重叹了一口气,做了个决定,“小修,你去朝元观吧,好好修身养性,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回来。”
花修神情瞬间凝滞,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谢锦,抓住谢锦的手一点点松开,最后跌倒在地。
“姐姐,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吗?”他呆呆地望着谢锦。
京中只有犯了大错或是被妻主厌倦至极的内眷,才会被送到观中清修。
姐姐,已经厌烦自己到了这种地步吗?
他双目失神地望着谢锦,眼泪似乎都要流干。
而厅中人皆面露惊讶,完全没想到谢锦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竟然要将花侧夫……送进观里。
云山有些不忍,想要开口劝,“王姬,是否有转圜的——”
谢锦抬手阻止。
她必须这么做,必须让花修明白他的错,若现在不如制止,将来他只会变本加厉。
难道只要试图勾引自己的人都该去死吗?
现在纵容了,那以后是不是只要待在她身边的男人他也要杀掉。
但凡花修只是想办法将人送走,她也不会做到这种境地。
谢锦叹了一口气,仿佛心力交瘁到了极点,“花修,今日你就回自己院中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出发吧。”
花修现下已经丢了三魂六魄,只呆愣地坐在地上,面对谢锦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谢锦只好吩咐他身边的人,“金月,玉树,你们送他回去。”
“王姬……”金月咬了咬唇,干脆直接跪了下来,哭着说道,“主子,他定是知错了的。”
“您千万不要把主子送去朝元观啊,那处苦寒而今又是冬日,主子自幼金尊玉贵养大的,哪里受得住这种苦楚。”
他流着泪,尽力为自家主子求情。
他们绝对不能被送出去,一旦出去了,王姬什么时候才能再想起他家主子。
一旁的玉树也跟着跪下求情。
谢锦看了眼花修,依旧是那副模样,她摇了摇头,“我会吩咐人送去足够的炭火和衣物,这些你们都不用操心。”
金月还想开口,却被谢锦打断。
“且我意已决,不用多劝。”谢锦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你们若不愿送他回去,那便由我来请人送他回去。”
这时,两人不敢多言,若是由王姬遣人将主子带回去,那真是一点面子都没了。
他们连忙扶起失神的花修,匆匆往自己院中走去。
脚步声渐消,房中陷入死一般地寂静,屋里的暖香熏得谢锦心烦意乱。
她皱眉吩咐道:“把那香掩了吧。”
容惟许起身,修长的手指合上炉盖,香气被阻断在炉中,剩余的香气逐渐散去。
谢锦轻轻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言。
随后对卢江道:“你暂且留在我这儿,先下去吧。”
“云山,将他交给青黛。”
“是。”云山应声,带人退下。
最后,谢锦将目光投向容惟许,“这件事,是你在后推动的,是吗?”
容惟许抬眼看向谢锦,现在有人在,他没有跪下,而是轻声回道:“是。”
确实是他在察觉到是花修所做之时,在后面推了一把,让花修以为他已经抓住了证据,从而自乱阵脚。
这不,就将那个证人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