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血战501高地(二)(1 / 1)

血战501高地(二)

就在古之月的钢盔被气浪掀飞的瞬间,

他的目光恰好落在了贵州新兵吴老四身上。

只见吴老四像筛糠一样跪在战壕里,

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而他那灰蓝色的裤裆处,

正有一股暗渍缓缓地渗出来,

与泥土混合在一起,

在卡其色的军裤上勾勒出一幅歪扭的地图。

紧接着,第二发九六式榴弹炮的尖啸声如死神的咆哮一般,

擦着古之月的头皮疾驰而过。

他的心跳瞬间加速,

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

来不及多想,

他本能地一把将身旁的王大麻子按进了泥坑中,

自己的鼻尖则紧贴着那温热的弹坑边缘。

在这惊心动魄的一刻,

古之月嗅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

那是焦土下渗出的腐叶味,

与尿骚味交织在一起,

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股味道让他的思绪猛地回到了四年前的淞沪战场,

当时徐天亮第一次听到舰炮的轰鸣声时,

也是这样的尿臊气顺着防毒面具的带子流淌下来。

\"龟儿子瞅啥?\"

突然,孙二狗的河南话从被炸塌的掩体里传了出来。

古之月定睛一看,

只见孙二狗的枪管上还挂着半块炸碎的钢盔,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容,

\"新兵蛋子头回见炮犁地,

尿裤子比咱连的老母猪下崽还自然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

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第三发炮弹就在距离他们三十米外的地方炸开了。

刹那间,气浪如同一股凶猛的洪流,

掀起无数的泥块和碎石,

铺天盖地地朝他们砸来。

吴老四躲闪不及,

被一块巨大的泥块狠狠地砸在了背上,

疼得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哭声带着明显的贵州腔调,

还伴随着阵阵颤音,

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怜悯。

“排长……

俺、俺裤裆漏了……”

吴老四一边哭着,

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

就在这时,徐天亮的金陵话突然从防炮洞里飘了出来,

那声音中透着一股死鸭子嘴硬的劲儿:

“哭丧个球!

老子头回见炮时……

那是水壶撒了!”

话音未落,徐天亮猫着腰,

像只敏捷的兔子一样,

“嗖”地一下窜进了战壕里。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半块还没吃完的英国压缩饼干,

而裤腰上则别着一把从鬼子尸体上扒下来的南部十四式手枪,

看上去威风凛凛。

“都把脑袋缩回去!

鬼子这是要把高地犁成稻田呢!”

徐天亮大声喊道,

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古之月看着徐天亮蹲下来,

细心地给吴老四别好钢盔,

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然而,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徐天亮的裤裆前时,

突然发现了一个让人忍俊不禁的细节——

那小子裤裆前的暗渍竟然比新兵的还要大上一片,

而且边沿还结着一层薄薄的盐霜。

古之月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分明就是当年在苏州河被炮弹震尿了,

可这徐天亮偏要嘴硬说是水壶漏了。

想到这里,

古之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而一旁的孙二狗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他那河南话中憋着的笑意,

仿佛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

“徐排长那回在庙行阵地,

裤裆湿得能养金鱼,

非说抱着炸药包过河时掉水里了……”

孙二狗嘴里嚼着饼干,

含含糊糊地嘟囔着,

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去你娘的蛋!”

徐天亮一听就火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

顺手抄起一块土坷垃,

像扔手榴弹一样砸向孙二狗。

土坷垃不偏不倚地砸在孙二狗的脸上,

饼干渣子顿时喷了他一脸。

“你个龟孙儿,

再胡咧咧老子把你塞到鬼子炮口上当炮仗!”

徐天亮怒不可遏地吼道。

他的话音未落,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

又一轮炮击砸了下来。

这一轮炮击比之前的更加猛烈,

战壕顶部的原木被气浪掀飞,

火星子四溅,

有一些溅到了王大麻子的肩膀上,

疼得他直抽抽。

古之月趴在战壕里,

仔细地数着炮声的间隔。

他心里估摸,这应该是日军的九二式步兵炮,

这种炮的特点是每三发一组,

而且专门往战壕的结合部招呼。

炮声稍歇的时候,

河谷里突然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轰鸣,

那声音就像是无数把钢锯在锯骨头一样,

让人毛骨悚然。

古之月连忙扒着战壕沿,

伸长了脖子往河谷里望去。

晨雾弥漫中,只见六辆漆着旭日徽的九七式改坦克缓缓驶出,

它们的履带碾碎了地上的竹桩,

在地上戳出白花花的茬口。

车后跟着百来号端着三八大盖的鬼子,

钢盔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狗日的步坦协同!”

三营长的这句四川话如同惊雷一般,

从指挥所里炸响,

还伴随着电台的电流声。

这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无奈,

仿佛对面的敌人是一群不可战胜的恶魔。

古之月听到三营长的呼喊,

急忙将步话机贴到耳边,

准备呼叫英军炮兵支援。

然而,就在他刚要开口的瞬间,

对岸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爆炸声,

震耳欲聋。

那是鬼子的野战炮群正在对英军炮阵地进行猛烈的压制,

一时间,整个战场都被硝烟和火光所笼罩。

电台里原本清晰的声音此刻也只剩下刺啦刺啦的杂音,

古之月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徐天亮突然踹开了一个被炸烂的弹药箱,

他的金陵话带着一股狠劲:

“没炮就用刺刀捅!

老子就不信这铁王八没软肋!”

徐天亮的话如同一把火,

点燃了众人的斗志。

他转头看向李满仓,

使了个眼色,喊道:

“山东大个子!

把炸药包扛上,跟老子钻坦克履带!”

李满仓一听,连忙摆手,

他的山东话里夹杂着唾沫星子:

“排长,你当是在老家拆墙呢?

这铁壳子比地主老财的院墙还硬!”

然而,还没等李满仓把话说完,

第一辆坦克已经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

轰隆隆地碾上了战壕前沿。

履带板与沙袋里的鹅卵石相互摩擦,

发出刺耳的声音,火星四溅。

古之月瞪大眼睛,

紧紧盯着徐天亮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像一只敏捷的猫一样,

迅速而又小心翼翼地弯着腰,

穿梭在弹坑之间。

徐天亮的手中紧握着炸药包,

导火索已经被点燃,

滋滋地冒着青烟,

仿佛在倒计时着爆炸的时刻。

就在徐天亮准备将炸药包塞进坦克履带的瞬间,

突然,一发机枪子弹如同闪电一般擦着他的耳尖飞过,

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子弹击中了附近的泥土,

溅起一片尘土和碎石。

\"卧倒!\"

古之月见状,毫不犹豫地大喊一声,

同时如同一头猛虎般猛扑过去,

死死地拽住了徐天亮的后领。

徐天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拽,

身体猛地向前倾倒,

手中的炸药包也\"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导火索差点因为这一撞击而熄灭。

\"奶奶的!\"

徐天亮惊魂未定,

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着。

他迅速从腰间掏出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

毫不犹豫地朝着坦克的观察窗连开三枪。

然而,子弹打在坚硬的坦克装甲上,

只是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然后便弹开了。

\"李满仓!快把炸药包绑在手榴弹上!\"

徐天亮心急如焚,

对着不远处的李满仓大声喊道。

李满仓早已脱光了膀子,

他将炸药包紧紧地捆在自己的腰间,

看上去就像一头威猛的棕熊。

他趁着坦克转向的短暂空隙,

突然像离弦之箭一样跃起,

用尽全身力气将炸药包猛地甩进了坦克履带的缝隙之中。

然而,就在导火索上的火星子刚刚烧到黄纸板的一刹那,

坦克像是察觉到了危险一般,猛地加速向前冲去。

由于惯性的作用,

炸药包\"当啷\"一声从履带缝隙中掉落下来,

落在了距离众人大约五米远的地方。

紧接着,一声巨响传来,

炸药包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爆炸了。

巨大的气浪如同一只凶猛的巨兽,

掀起了一片尘土和碎石,

将李满仓狠狠地掀飞进了旁边的泥坑之中。

\"狗日的没炸着!\"

孙二狗嘴里骂骂咧咧地甩出一颗九七式手榴弹,

然而这颗手榴弹却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

竟然被坦克的装甲弹了回来,

然后在战壕里像个陀螺一样转了两圈才停下来。

古之月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第二辆坦克,

眼看着它越来越近,

距离主峰已经近在咫尺,

而那根长长的炮管也正缓缓地转向指挥所,

仿佛下一秒就要发射出致命的炮弹。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古之月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鬼子坦克的后部散热窗是其致命的弱点!

他来不及多想,迅速扯掉身上的急救包,

将里面的磺胺粉一股脑儿地撒在左臂的伤口上,

然后冲着赵大虎和赵二虎两兄弟大喊一声:

“东北汉子!

跟老子绕后!”

赵大虎和赵二虎两兄弟听到古之月的呼喊,

二话不说,每人手中紧紧攥着三颗手榴弹,

像两只敏捷的猎豹一样,

借助着弹坑的掩护,

悄悄地摸到了坦克的尾部。

赵大虎瞅准时机,猛地踩着弹坑的边缘一跃而起,

如同一颗炮弹一样直直地冲向坦克的散热窗。

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手榴弹塞进了散热窗里,

然后迅速地拽掉了拉环。

然而,就在他刚刚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瞬间,

坦克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赵大虎猝不及防,

被狠狠地甩了下来,

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摔得他七荤八素,

眼前直冒金星。

但赵二虎却完全不顾及哥哥的安危,

他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顶住了那颗即将爆炸的手榴弹。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坦克的尾部顿时冒出了滚滚黑烟,

发动机的轰鸣声也在瞬间戛然而止。

尽管炮塔还在缓缓地转动着,

但是那挺原本疯狂扫射的机枪,

却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

变得哑口无言。

“第一辆报销!”

徐天亮趁机带着弟兄们冲上去,

刺刀捅进坦克观察窗,

里面传来鬼子的惨叫。

可第三辆坦克已经冲上主峰,

车载机枪扫得战壕里抬不起头,

李满仓的工兵铲砍在履带板上直冒火星,

山东话带着绝望:

“他娘的!炸药包用完了!”

古之月看见徐天亮突然冲进被炸毁的日军弹药库,

拖出半箱燃烧瓶 ——

那是昨夜缴获的鬼子物资。

“把汽油泼上去!”

他大喊着砸开玻璃瓶,

火舌立刻舔上坦克发动机,

黑色浓烟腾起的瞬间,

听见里面传来 “噼里啪啦” 的爆炸。

第二辆坦克的履带终于被烧断,

歪歪斜斜地瘫在战壕边。

但剩下的三辆坦克已经结成三角阵,

车载炮开始轰击指挥所。

三营长的四川话突然变得清晰:

“弟兄们!往后撤!

撤到平墙河边!”

古之月这才发现战壕里的弟兄已经死伤过半,

李满仓的工兵铲断成两截,

孙二狗的汉阳造枪管打得发红,

王大麻子不知何时没了动静,

脑袋歪在战壕里,

裤裆的尿渍已经干涸。

撤退时的枪声格外刺耳,

鬼子步兵的 “板载” 声混着坦克轰鸣,

像群追着猎物的恶狼。

古之月扶着徐天亮跨过弹坑,

看见这小子的裤腿全是血,

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金陵话突然轻得像蚊子:

“老古... 老子这回真尿了... 不是水壶...”

平墙河的河水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南岸的英军坦克群突然开炮,

穿甲弹拖着尾焰划过河面,

精准命中最前面的鬼子坦克。

古之月看见英军的 “瓦伦丁” 坦克炮塔转动,

机枪向鬼子步兵扫射,

刚才还嚣张的坦克群瞬间被掀掉两辆炮塔,

装甲车也在爆炸中起火。

“过河!”

三营长的命令传来时,

古之月正背着徐天亮趟进河水,

冰凉的河水漫过膝盖,

冲走裤腿上的血渍和尿骚。

身后传来孙二狗的河南话:

“龟孙儿鬼子知道咱有英军爸爸了吧!”

李满仓的山东话带着劫后余生的笑:

“等老子上岸,先灌他十罐英国红茶,

冲冲这满脑子的坦克屁!”

当最后一名弟兄爬上南岸时,

古之月回头望向 501 高地,

硝烟中的军旗已经倒下,

鬼子的膏药旗正在主峰升起。

徐天亮瘫在河滩上,

盯着自己湿漉漉的裤裆,

金陵话带着自嘲:

“奶奶的,这回裤裆比泰晤士河还涝...”

孙二狗凑过来要笑,

却看见他裤腿里渗出的血,

笑声突然噎在喉咙里。

午后的太阳晒着河滩上的鹅卵石,

伤兵的呻吟混着英军坦克的轰鸣。

古之月听见远处传来刘团长的湖南话

,带着电台的杂音:

“三营撤到二线整补!

侦察连归建!

老子不管你们裤裆是干是湿

,晚上给老子把刺刀磨利咯 ——”

话没说完就被电流声切断,

只剩河水里的倒影,

碎成一片片血红色的光斑。

赵大虎赵二虎兄弟正在河边洗钢盔,

东北话混着水声:

“哥,咱裤裆都湿了,

算不算一起尿过炕?”

“去你娘的!”

赵大虎踹起水花,

“等整编完,咱哥俩还得跟鬼子坦克比尿性 ——

看是他们的铁王八硬,还是咱的尿炕劲大!”

古之月摸着口袋里半块发霉的压缩饼干,

突然听见徐天亮在身后嘀咕:

“老古,你说刚才英军开炮时,

琼斯那小子会不会在坦克里笑咱裤裆?”

他转头看见徐天亮正用刺刀挑着湿漉漉的裤腰,

金陵话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痞气:

“管他呢,只要裤裆里的家伙还硬,

咱弟兄们就能再杀回北岸 ——”

平墙河水哗哗流淌,

带走战场上的血污与尿渍,

却带不走河滩上横七竖八的躯体,

以及那些浸满血与汗的裤裆。

古之月知道,等夕阳落下,

他们又会整编成新的连队,

揣着没炸完的手榴弹,

盯着北岸的 501 高地,

在裤裆未干的夜里,

等待下一次冲锋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