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百草堂之杏仁(1 / 1)

青石街上飘着细雨,王宁立在百草堂斑驳的门槛前,望着空荡荡的街巷拧紧了眉头。藏青色粗布长衫下摆沾着前日采药的泥渍,经年累月翻山越岭的风霜,在他清瘦的面庞刻下深深的纹路。发间那支褪色的木簪,是妻子张娜亲手所制,虽已陈旧,却承载着十余年的岁月温情。

“哥,又有三户人家退了抓药的单子。”王雪抱着边角磨损的账本从内堂走出,双髻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眉眼间还带着少女的稚气,可语气里满是担忧。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药铺的每一笔往来,如今却被频繁的退单划得凌乱不堪。

张娜正在柜台后擦拭药罐,灰布裙外系着靛蓝色围裙,听见动静抬起头,语气笃定:“定是孙玉国那厮在搞鬼。前些日子他派人来打探咱们的药材进价,我没理会,第二天就有人传咱们的当归是陈年旧货。”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哭喊。七八个村民簇拥着一位满脸泪痕的妇人闯了进来,妇人怀中的孩子剧烈咳嗽着,小脸憋得通红。

“王堂主!救救我家娃!”妇人扑通一声跪地,声音带着绝望,“孙家药铺说您这儿的药有毒,可我家孩子吃了他家的药,咳嗽反而更重了!”

王宁快步上前扶起妇人,目光扫过人群中几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前日来退单的村民。他心中了然,沉声道:“各位乡亲,先让孩子躺下。张阳药师,快取些紫苏叶来煮水。”

张阳从药房匆匆赶来,这位年逾花甲的老药师头发花白,脸上布满岁月的皱纹,却透着沉稳。他仔细查看孩子的症状,眉头越皱越紧:“这是外感风寒引发的咳喘,寻常止咳药根本压不住。得用苦杏仁才行,可咱们库房的存货......”

王宁转身看向药柜,最上层的抽屉里仅剩寥寥几包苦杏仁。他攥紧拳头,想起今早钱多多派人送来的口信:“王堂主,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孙家那边......”

“我去采药!”王雪突然开口,眼神坚定。

“不行!”张娜和王宁异口同声。张娜快步上前,握住妹妹的手:“最近山雨频繁,前几日还有猎户说撞见了野狼。”

王宁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人:“我带张阳药师和婉儿一起去。张娜,你和王雪守好药铺,若有人来闹事......”他顿了顿,从柜台下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把大门锁上。”

暮色渐浓,四人踏上进山的小路。林婉儿身着一袭素白长裙,外罩浅灰色披风,腰间的古朴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始终沉默地跟在最后。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只记得三年前百草堂遭山贼抢劫,她如鬼魅般现身,三招两式便击退贼人。

“当心!”张阳突然抓住王宁的胳膊。众人抬头,只见山道上横七竖八倒着几棵枯树,显然是被人为砍倒的。林婉儿蹲下身子,指尖划过树干的切口:“切口新鲜,不超过两个时辰。”

王宁脸色阴沉:“是刘二狗的手段。他当过樵夫,认得每一条上山的路。”他握紧腰间的柴刀,“大家小心,他们恐怕还没走。”

话音未落,树林中传来一阵冷笑。刘二狗从树后走出,他身形矮小精瘦,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可怖,左眼下方还沾着泥渍。身后跟着四个手持棍棒的壮汉,身上的粗布衣裳印着孙家药铺的标志。

“王堂主这是要去哪儿啊?”刘二狗阴阳怪气地说,“后山最近可不太平,听说有只吊睛白额虎,专门爱吃采药人。”

王宁向前一步,眼神如刀:“刘二狗,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这次的事,是孙玉国指使的吧?”

“笑话!”刘二狗啐了一口,“我看是你们百草堂生意做不下去,想栽赃陷害!兄弟们,给我把这些人赶下山!”

棍棒破空声响起,林婉儿率先出手。她身形快如闪电,玉佩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白光。一个壮汉挥棍打来,她侧身避开,玉佩带起的劲风正中对方手腕。“咔嚓”一声,壮汉惨叫着丢下棍棒。

王宁和张阳也没闲着。王宁手中柴刀舞得虎虎生风,逼退两人;张阳则捡起地上的石块,精准地砸向对方膝盖。一番混战,刘二狗等人落荒而逃,临走还不忘叫嚣:“王宁,你给我等着!”

众人继续赶路,暴雨却突然倾盆而下。林间雾气弥漫,能见度不足十米。张阳举着火把,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吃力:“王堂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野杏林在山顶,至少还有两个时辰的路。”

王宁抹去脸上的雨水,正要开口,一声凄厉的狼嚎划破雨幕。林婉儿脸色骤变:“是狼群,至少有五只。”她握紧玉佩,警惕地扫视四周。

黑暗中,幽绿色的眼睛在雨中若隐若现。为首的灰狼体型壮硕,皮毛油亮,嘴角泛着涎水。王宁握紧柴刀,低声道:“大家背靠背,千万别分开。”

狼群开始绕着他们打转,寻找破绽。突然,一只狼从侧面扑来,直取张阳咽喉。林婉儿飞身上前,玉佩划过狼的脖颈,鲜血溅在她的裙摆上。血腥味刺激着狼群,它们发起更猛烈的攻击。

王宁挥舞柴刀,砍伤一只狼的前腿;张阳用随身携带的药锄敲中另一只狼的脑袋。但狼群数量太多,众人渐渐体力不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惊雷劈下,正中旁边的枯树。火光骤起,狼群受惊,纷纷逃窜。

雨不知何时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野杏林终于出现在眼前,枝头挂满青绿色的杏果。王宁看着这一幕,眼眶微微发热:“有救了......”他伸手摘下一颗杏果,用力掰开,露出里面饱满的杏仁。山风掠过树梢,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他望向远方,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孙玉国还要使出什么手段,他都要守住百草堂,守住这满山的药香。

晨光穿透林间薄雾,王宁等人背着沉甸甸的杏仁回到百草堂时,张娜正踮着脚给褪色的“百年老店”匾额重新刷金漆。听到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手中的刷子“啪嗒”掉进漆桶,溅起星星点点的金斑——王宁的衣襟被撕得破烂,张阳额头缠着布条,林婉儿雪白的裙摆上凝固着暗红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张娜冲上前,颤抖的手指抚过丈夫肩头的伤口。

王雪从内堂冲出来,眼眶瞬间红了:“是不是刘二狗那伙人?我去跟他们拼了!”说着就要往外冲,被林婉儿一把拽住。

“先处理药材。”王宁按住妹妹的肩膀,声音沙哑却透着坚定。他转身望向堆积如山的杏果,“张阳药师,这批杏仁至少要晒足三日才能炮制,得找个稳妥的地方。”

张阳摸着下巴沉吟:“库房不够通风,后院那间柴房倒合适......”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众人赶到门口,只见几个麻布袋横在石阶上,钱多多弓着腰大口喘气,圆滚滚的肚子随着呼吸剧烈起伏。这位平日里穿着绣金绸缎长袍的药材商人,此刻沾满泥浆,发冠歪斜,狼狈不堪。

“王......王堂主!”钱多多抬起头,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我连夜采办了五十斤优质杏仁,您看......”

王宁抱起双臂,目光如炬:“钱老板前日不是说孙家施压,没法供货吗?”

钱多多搓着手,脸上的肥肉挤出几道褶皱:“误会,都是误会!孙某那厮许了我双倍价钱,可我钱某做生意最讲良心......”他突然压低声音,“昨夜我瞧见孙家的人往井里倒了些奇怪的粉末,怕是......”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凄厉的哭喊。三五个村民抬着担架狂奔而来,担架上的汉子面色青紫,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喘息。“王堂主救命!”领头的老汉扑通跪下,“我儿子喝了井水就成这样了!”

张阳快步上前查看,手指按在汉子腕间,脸色瞬间惨白:“是苦杏仁中毒!但剂量不对,应该是......”他突然看向钱多多,“有人把炮制前的生杏仁磨成粉投进了井里!”

王宁猛地转身,目光如刀:“钱老板,孙家的人往井里投毒,你为何现在才说?”

钱多多吓得一哆嗦,豆大的汗珠滚落:“我......我也是刚知道!王堂主,我真的没想害大家啊!”他抓住王宁的衣袖,“孙家还打算今晚火烧百草堂,您快逃吧!”

空气瞬间凝固。王雪握紧拳头:“果然是孙玉国那混蛋!我这就去报官!”

“来不及了。”林婉儿凝视着天边翻涌的乌云,“暴雨将至,官道会被冲毁。对方既然要今晚动手,必定认为我们毫无防备。或许......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王宁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转身看向药柜:“张阳药师,若要解杏仁中毒,需要多少甘草?”

“至少百斤。”张阳立刻回答,“但孙家肯定会截断我们的药材渠道......”

“不用。我们自己种。”王宁的目光落在后院的药田。

众人皆惊。王雪难以置信地看着哥哥:“种甘草?现在?就算日夜不休,也要半个月才能收成!”

“我们有速生之法。”王宁弯腰挖出一株甘草幼苗,“三年前,我在古籍中发现一种秘药,可让作物三日成熟。但此药需要一味极难寻的引药——玄冰花。”

林婉儿腰间玉佩泛起微光,她沉默片刻,缓缓开口:“玄冰花生长在极寒之地,采摘时需以活人阳气为引。若处理不当......采摘者必死无疑。”

“我去。”王宁毫不犹豫,“婉儿,你和张阳准备秘药,钱老板,你负责拖延孙家的人。张娜、王雪,你们看好药铺,一旦有人来闹事,就把这些分给中毒的村民,告诉他们,百草堂绝不会弃他们不顾。”

暮色渐浓,王宁独自踏上寻找玄冰花的路。山道上的碎石划破草鞋,鲜血渗进泥土。他的眼前不时浮现村民们信任的目光,耳畔回荡着妹妹和妻子的叮嘱。张娜塞给他的干粮还揣在怀中,带着淡淡的温度,支撑着他在寒风中前行。

另一边,百草堂内一片忙碌。张阳戴着老花镜,在药炉前反复称量药材;林婉儿将银针一根根扎入药田,每根银针都泛着幽幽蓝光;王雪守在门口,警惕地望着街道尽头。钱多多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坛烈酒,醉醺醺地晃进孙家药铺:“孙老板!咱们好久没好好喝一杯了......”

深夜,暴雨倾盆。孙家药铺屋檐下,刘二狗缩着脖子对孙玉国说:“老板,那姓王的肯定没料到咱们今晚动手。等把百草堂烧了,整个青山镇就都是您的天下了!”

孙玉国把玩着翡翠扳指,正要开口,门外传来重物倒地声。两人对视一眼,孙玉国抄起青铜剑,小心翼翼推开房门。钱多多醉醺醺地倚在廊柱上,酒坛滚落在地,酒水混着雨水在青砖上蜿蜒。“孙......孙老板,你......你可不够意思啊!”钱多多打着酒嗝,突然抓住孙玉国的衣袖,“你说......说要联手对付百草堂,却背着我......”

刘二狗上前拉扯,却在触及钱多多手腕时猛然缩回——袖口中藏着半块烧焦的麻布,边缘还沾着硫磺味。孙玉国瞳孔骤缩,寒光一闪,钱多多突然发力将他扑倒:“王堂主说的没错!你根本没想和任何人合作!”

与此同时,百草堂内,张阳额头布满汗珠,死死盯着药炉:“再加三钱雄黄!”他颤抖着往炉中撒入粉末。火焰猛地蹿起三尺高,映得整个药铺红光摇曳。王雪守在药田边,看着被银针扎过的甘草幼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嫩绿的叶片上凝结着冰晶般的露珠。

“时辰到了。”林婉儿突然摘下玉佩,按入药田中央。玉佩发出刺目白光,所有银针同时震颤,整片药田仿佛被注入生命,甘草苗疯狂抽枝展叶。张阳颤巍巍地捧起刚采下的甘草,声音带着哭腔:“成了......”

此时的王宁,正跪在雪山之巅的冰窟前。玄冰花在幽蓝的冰壁中绽放,晶莹剔透却泛着致命寒意。他解开衣襟,将胸口贴在冰壁上,刺骨的寒冷瞬间蔓延全身。“以我阳寿为引......”他咬牙切齿,鲜血顺着冰壁流下,在玄冰花根部晕染出诡异的红。

当他攥着玄冰花跌跌撞撞下山时,远处突然燃起冲天火光。“不好!”王宁瞳孔骤缩,不顾脚底打滑拼命狂奔。山道上,几具黑衣人尸体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喉间的致命伤口赫然是林婉儿玉佩的形状。

百草堂方向,浓烟裹挟着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王宁冲进火场,只见孙玉国举着浸透桐油的火把,狞笑着看着药柜在烈焰中扭曲变形。“王宁,你输了!就算你拿到玄冰花又如何?这些药材......”

“这些药材,足够送你下地狱!”王宁突然将玄冰花掷入药炉,整座药铺瞬间被冰霜笼罩。火焰与寒冰剧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孙玉国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火把熄灭,脚下的地板突然开裂,无数藤蔓破土而出,将他死死缠住。

“你......你做了什么?”孙玉国挣扎着嘶吼。

王宁从怀中掏出一管墨绿色的药粉,冷笑道:“还记得钱多多袖中的焦麻布吗?那是我特意准备的‘引雷粉’。当玄冰花与甘草相遇,会产生奇异的磁场......”话音未落,一道惊雷轰然劈下,正中药铺顶端的铜制药鼎。

剧烈的爆炸中,王宁恍惚看见林婉儿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她的玉佩正在疯狂吸收雷电之力,而钱多多不知何时出现在孙玉国身后,手中握着一把淬毒的匕首。“孙老板,你以为我真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当年你父亲害死我全家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爆炸声中,王宁注意到钱多多脖颈处的暗红色胎记——那形状,竟与林婉儿玉佩上的纹路如出一辙。而此时的林婉儿,正站在药田中央,周身环绕着奇异的符文,那些疯长的甘草突然化作利剑,射向四周的黑衣人。

当官兵赶到时,百草堂已化作一片废墟,但药田中的甘草却完好无损。王宁看着被押走的孙玉国,又望向远处消失在夜色中的林婉儿和钱多多,心中泛起一丝疑惑。这场大火,究竟是复仇的终点,还是另一场阴谋的开端?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王宁弯腰拾起半块烧焦的玉佩,上面隐约可见一行小字:“药王谷遗孤”。他握紧玉佩,望向东方——那里,新的太阳正在升起。

晨雾未散,废墟中的百草堂飘着焦木与药香混杂的气息。王宁蹲在满地瓦砾间,指尖拂过被烧得变形的药碾子,忽然触到硬物。他扒开碎瓷片,一枚银簪赫然在目——是张娜每日别在发髻上的那支。

“当家的!”张娜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她的灰布裙沾满尘土,发间还残留着烟迹,却死死护着怀中的木盒,“秘方和药材种子都在这儿,只要人还在,百草堂就倒不了。”

王雪抱着一捆新割的甘草冲进院子,辫子散了一半:“哥!镇西又有二十人中毒了,孙玉国虽被抓,但......”她突然噤声,目光落在院外缓缓走来的身影上。

钱多多拄着拐杖,绸袍换成了粗布衣裳,左脸缠着绷带,神情却格外从容。他身后跟着个戴斗笠的人,身形纤细,腰间玉佩若隐若现——正是消失一夜的林婉儿。

“王堂主,我是来赔罪的。”钱多多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个锦盒,“这是孙家药铺的地契和账本,他们勾结山匪、垄断药材的证据都在里头。”他抬起头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还有,我要坦白一件事。”

林婉儿摘下斗笠,苍白的脸上带着疲惫:“钱老板是我失散多年的兄长。当年药王谷遭灭门,我们兄妹侥幸逃脱,各自隐姓埋名......”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王宁手中的半块玉佩,“直到那晚看到您拾起玉佩残片。”

王宁心头剧震,正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八名官差簇拥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帘掀开,露出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他手持令牌,神色威严:“本官乃州府通判,奉命彻查青山镇投毒纵火案。王宁,有人状告你私通匪类,蓄意谋杀孙玉国!”

众人皆惊。张阳踉跄着上前,布满皱纹的手在空中颤抖:“大人明察!明明是孙玉国先纵的火......”

“住口!”通判猛地一拍惊堂木,震得地上的碎石子都跳了起来,“孙玉国昨夜在狱中暴毙,狱卒称他死前高呼‘王宁害我’。且有人举报,你等私制禁药,意图不轨!”他大手一挥,官差们如狼似虎地冲进废墟翻找。

林婉儿腰间的玉佩突然泛起幽蓝光芒,她不着痕迹地靠近王宁,压低声音道:“这些官差的佩刀刻着玄铁暗纹,与三年前剿灭药王谷的官兵制式分毫不差......”话未说完,一声惊呼响起。一名官差从焦黑的梁柱下拖出个陶罐,里面黑红色的粉末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大人!果然找到了违禁的‘血魂丹’!”那官差高举陶罐,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王宁的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转头看向钱多多,却见对方死死盯着陶罐底部,缠着绷带的手指微微抽搐——那里隐约印着个褪色的“钱”字,与钱多多此前匆忙送来的杏仁麻布袋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带走!”通判话音刚落,冰冷的铁链便锁住了王宁和钱多多的手腕。张娜哭喊着扑上来,却被官差一把推倒在瓦砾堆里,鲜血从她撑地的掌心渗出。林婉儿周身符文微闪,正要动手,钱多多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前襟,同时用口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别......暴露......”

囚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刺耳。王宁透过铁栏回望,药田中的甘草在风中摇曳,叶片边缘的紫色光晕在阳光下忽明忽暗,像极了孙玉国临死前眼中的阴鸷。他猛地想起钱多多昨夜说的“孙家还打算今晚火烧百草堂”,后背瞬间渗出冷汗——这栽赃陷害,分明是早有预谋的连环局。

州府大牢内弥漫着腐臭与铁锈味。钱多多的咳嗽声越来越急,绷带早已被血浸透。“王堂主,是我连累了你......”他抓住王宁的手,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那陶罐本是孙家密室之物,当年我父亲为护药王谷......”话未说完,牢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钱多多突然扯掉绷带,脖颈处狰狞的胎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去药王谷......密室......有......”喉间发出一阵咯咯声响,他的身体重重倒在王宁怀中。

王宁抱着逐渐冰冷的尸体,耳边回荡着通判阴森的笑声:“以为救几个村民就能名满天下?青山镇不过是盘大棋的第一步......”深夜,一道白影如鬼魅般掠过牢顶。林婉儿用玉佩震断铁锁,苍白的脸上满是决绝:“玄衣卫已封锁城门,他们要的是药王谷秘药和玉佩。”她指向远处冲天火光,“那是我兄长旧部在吸引追兵,我们必须......”话未说完,一支淬毒的箭矢擦着她耳畔钉入墙壁,箭尾的玄铁纹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两人在雨巷中狂奔,身后追兵的脚步声混着玄衣卫特有的响箭尖啸。林婉儿的玉佩光芒越来越弱,每道蓝光闪过都伴随着她压抑的闷哼。“往城西乱葬岗!”她突然拐进布满青苔的巷道,潮湿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在一棵枯树下,王宁摸到半块刻着藤蔓纹的石碑,当玉佩残片嵌入凹槽的瞬间,地面轰然裂开,露出一道布满铜锈的阶梯,阴冷的气息裹挟着陈年药香扑面而来。

密道内机关重重,火把照亮墙壁时,数十具身穿玄衣卫服饰的干尸赫然入目,他们保持着拉弓的姿势,弩箭的箭头泛着青黑色的剧毒。林婉儿蹲下身,指尖抚过干尸颈间的刺青,声音发颤:“这是父亲设下的‘百毒杀阵’,二十年前血洗药王谷的人,都葬在了这里......”

越往深处走,石壁上的壁画逐渐清晰。王宁举着火把,心跳随着画面加速——壁画中,一群医者在山谷中种植奇药,却突然被身穿官服的人包围,最后一幅画里,戴斗笠的人抛出半块玉佩,接住它的人赫然有着孙玉国的面容。

“孙家世代都在觊觎药王谷!”林婉儿的话音未落,突然捂住胸口咳出鲜血,“追魂针已入肺腑,必须......”话未说完,密道尽头的青铜门发出轰鸣。王宁将玉佩残片嵌入凹槽,门缓缓开启,寒气裹挟着药香扑面而来。玉台上放着泛黄的《千机药典》和玉瓶,而玉瓶旁的牌位上,“孙天罡之位”几个字刺得人眼眶生疼。

地面突然裂开缝隙,紫色的幻心草毒气喷涌而出。“别碰医典!”王宁猛地扑向林婉儿,一支箭矢擦着她发梢钉入墙壁。玄衣卫统领带着手下现身,额间的闪电形疤痕在火光中狰狞可怖:“交出药王令,饶你不死。那本药典,圣上已经等了二十年。”

“所以孙玉国只是你们的棋子?”王宁握紧青铜药铲,余光瞥见药典边缘露出的字条,“幻心草也是你们当年混进药材的?”统领冷笑:“当年孙天罡偷走半块药王令时,顺手藏了毒种。没想到你用玄冰花催熟甘草,反倒激活了它们......”

林婉儿突然剧烈咳嗽,黑血顺着嘴角流下:“王宁......快走......”

“想走?”统领长剑出鞘,剑刃泛着诡异绿光,“钱多多不过是想毁了药典,可惜......”话未说完,密室突然剧烈震动,玉台下方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王宁趁机抓起字条塞进怀中,将玉瓶抛向林婉儿:“接着!”随即举起药铲迎向敌人。火星四溅中,紫色毒气被点燃,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整个密室。

当两人跌跌撞撞逃出密道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林婉儿服下解药,脸色逐渐好转:“那本药典......”王宁展开字条,上面是钱多多歪歪扭扭的字迹:“真典已托人送与钟南山百草观”。远处青山镇传来晨钟,炊烟袅袅升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三个月后,朝廷突然下旨查封玄衣卫分部。民间流传着一本能起死回生的药典现世的传闻。而在钟南山脚下,新的百草堂拔地而起,匾额上“百草”二字金光闪耀,竟是当今天子亲笔题写。

某个雨夜,王宁在整理药材时,发现药柜深处的小木盒。打开后,钱多多的胎记面具和半块刻着“药王谷”的令牌静静躺在里面。窗外雨声滴答,他握紧令牌望向夜空,那些未说完的真相、未熄灭的阴谋,或许会在某个时刻再次浮现,但只要心怀仁医之道,就永远不会畏惧黑暗中的较量。而那满山的药香,也会一直飘荡下去,治愈病痛,温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