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祁厌垂下眸子,嘴里重复着谷予烬说的话:“清阳曜灵,和风容与,师兄对我的期望很高呢。”
把剑穗缠好,谷予烬将剑重新放回桌上:“所以我的小师弟以后都要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
兰祁厌听这话总觉得像交代后事,看着楝槿剑柄上垂落的剑穗,抬眸轻蹙着眉:“不说这个,师兄,我想吃海棠酥了。”
谷予烬拉着他站起身,现在的海棠花也凋零的快差不多了,转头笑着点点他的额头:“你也就还吃得上这最后一次了,日后若没了新鲜的海棠花,可做不出好吃的海棠酥。”
院子中的海棠花的确都快落完了,兰祁厌紧了紧牵着谷予烬的手:“那我让它们永不凋零便是。”
谷予烬轻声笑笑,缓缓摇头:“用法力维持哪有自然生长的好,海棠酥若是经常吃也会吃腻。”
兰祁厌没有回答,只看着还在摇摇晃晃落着花瓣的海棠树,不会腻,永远都不会腻的。
……
这两天谷予烬把最后的海棠花的都收了起来,多做了几份海棠酥存着给兰祁厌当零嘴。
成天不是欣赏小师弟练剑就是陪着小师弟修炼,要么就带着小师弟去竹林小憩,空闲时间就给小师弟做生辰礼。
兰祁厌站在长廊,看着独自坐在塘边的谷予烬,悄悄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嗓音带着清朗的笑:“师兄,猜猜我是谁?”
谷予烬今日穿着素衣,笑着按住兰祁厌的手,沉吟一会才回答:“我猜,是我的小师弟!”
兰祁厌放下手走到谷予烬身前,扯着谷予烬宽大的袖摆晃了晃:“师兄今日怎么穿的这么素,是因为要去净灵池吗?”
谷予烬点了点头:“净灵池本就是净化之地,自然要素雅些,小师弟就乖乖在家等我,我留鸢菁陪着你好不好?”
兰祁厌知道净灵池是整个宗门最神圣的地方,听话的应下:“嗯,我在家等师兄回来。”
谷予烬笑着揉揉兰祁厌的头发,转身消失在原地。
鸢菁粘人的凑到兰祁厌身边,轻轻贴着楝槿一同挂在他腰间,两条剑穗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兰祁厌回到寝殿内,看着小桌上瓷盘中的五块海棠酥,思索着该如何分配时间。
……
濯星宗,净灵池。
谷予烬看见站在池边的汶凝铵,他旁边站着的是千机宗的少宗主安玺,阵法造诣不在其宗主之下,甚至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趋势。
“宗主,安少宗主。”
谷予烬淡然出声行礼,汶凝铵点点头:“先去送送安玺少宗主吧。”
谷予烬点头,侧过身子:“少宗主请。”
安玺笑的温和:“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汶凝铵点头,谷予烬就带着安玺离开。
汶凝铵看着走远的两道身影,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痴狂,笑声像入魔一般:“阿辞,你再等等,我们很快就能再相见了,你再等等我。”
这边安玺走在前面,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着谷予烬:“听说陌晏仙君年纪轻轻已经步入合道,想必天分一定极高。”
谷予烬看了一眼安玺,神情淡淡:“少宗主只比我年长几年,阵法造诣无人能敌,谷某自是比不上的。”
安玺只是笑了两声,走到宗门口才开口:“陌晏仙君,新阵法或许有些不稳,若是觉得不对劲,一定要立即停下,否则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谷予烬闻言,轻轻点头:“多谢少宗主提醒。”
安玺摆摆手,虽然不知道汶宗主为什么突然要自己换了洗灵阵,但那阵法看着十分精妙,看着也没有什么害处,只是阵法中央的几笔有些凌乱,有些不稳定而已。
谷予烬回到净灵池,得到汶凝铵点头后走入洗灵池,阵法逐渐显现,身体的疲惫仿佛都被抚去,识海安宁且平静。
汶凝铵眼神炙热,将阵法中央的几笔转换,阵法周围突然冒出黑气,弥漫的黑色覆盖整个阵法。
察觉到这一变故,谷予烬先想到的是安玺的话,想让汶凝铵先停下阵法,却看见他癫狂的神色,喉间想哽住一根刺,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体内灵力被封,横冲直撞的黑气游荡在经脉内,谷予烬咬着唇,眼里的情绪很复杂,不解,忧伤,不可置信等等情绪都从眼里溢出,只听见自己呐呐的问:“为什么?”
汶凝铵往法阵中灌着灵力,语气满是期待憧憬:“予烬啊,你想成神吗?你已经是合道期了,只要成神,就能用神的力量让我的阿辞复活,我养了你几百年,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吧?”
谷予烬听见这番话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了,四散的碎片扎的胸腔都是闷闷的:“可我,不能成功呢?”
法阵中的黑气更浓了,弄得已经看不清汶凝铵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得意的声音:“那便堕魔,你堕了魔,我就能献祭你,献祭骨血照样能换回阿辞。”
说着,他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他当初是为了保护你才死的,现在你把命还给他,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黑气不断侵蚀着谷予烬的理智,耳边似乎响起兰祁厌的声音,那声师兄回荡在脑海里,让他清醒几分:“什么叫,献祭骨血?”
汶凝铵歪着头,眼神温柔的仿佛又看见几百年前俊美的青年冲着自己笑:“予烬,我没有告诉过你吗,你是我和阿辞的孩子啊,他当年最喜欢抱着你坐在树上数星星了。”
谷予烬只觉得这话听着极为陌生,反反复复将每个字都拆开再组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什么呢,说明明自己他的孩子,却只以弟子的身份在他座下八百年,说自己小时候受欺负时他明明看见了却只是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
那些经不起推敲的过去重现在眼前,为何他总是对自己这么冷漠,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害死了他的爱人。
越想越觉得可笑,悲戚的气息围绕在身边,额间隐隐浮现出黑色魔纹,挣扎间碰到腰间的乾坤袋,谷予烬怔愣片刻。
是啊,今天是小师弟的生辰,小师弟还等着自己的生辰礼呢。
谷予烬无助的靠在法阵上,语气恳求:“明天吧,你明天再献祭我,我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宗主,算我求你,只要我过了今天,我甘愿成为祭品。”
眼泪划过脸庞落尽浓重的黑气中,谷予烬额头抵着法阵边缘,只求他能再多给这一天时间。
汶凝铵冷漠的声音如深渊一般将他的期盼笼罩:“不行,今天是月圆之夜,法阵只有今天才是威力最大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