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豪富走到门旮旯,弯腰提起那杆半新的洋枪,指尖蹭过冰冷的枪身,洋枪虽然不是很新,却被他擦得锃亮,枪管上映出他凶狠的眼神。
这杆枪是刘根阔上个月从郊区一个猎户家偷来的,枪托还沾着猎兽的血渍,却被他当成了宝贝。
“昨天要不是你小子拦着,”他咬着牙,腮帮上的横肉直跳,露出后槽牙的缺口,“我就直接拿着枪找上门崩了那小子!让我蹲了好几年大牢,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够!不如我现在就去把他崩了算了,省的那么费事,火药已经被我装好了,无论那小子再能打,他能扛得过洋枪吗?”
“爸!你可不能冲动!”刘根阔慌忙上前按住他的手,“你刚出来就杀人,那可是罪加一等!掉脑袋的事,咱们千万别做,咱爷俩才团聚两天,热乎气还没焐热呢,犯不着为了那小子把命搭进去。”他压低声音,凑近父亲耳边,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我早就想好对付吴浩宇的办法了,咱们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我托朋友在黑市找了好东西,保管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让吴浩宇一命呜呼……”
傍晚的炊烟混着饭菜香飘进院子时,那是街坊邻居炖肉的味道,张力强却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他终于挪到了刘根阔家的土坯墙下,墙皮掉得露出里面的土坯头,像老人的皱纹。
他攥着衣角犹豫了半天,指腹把磨毛的布角搓成一团,才鼓起勇气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响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刘豪富立刻堆起满脸褶子迎上来,粗糙的大手一把攥住张力强的手腕,那力道像铁钳,臭烘烘的烟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汗味,让他差点作呕:
“哎哟我的小侄哟!这些年可苦了你了!看看这手,都冻裂了。”他拍着张力强的后背,力道大得让他咳嗽了两声,后背像被夯砸了一下,“你爸当年跟我可是铁哥们,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的兄弟,谁能想到被吴浩宇那狼崽子害成那样……”
张力强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混着脸上的灰尘在脸上冲出两道白印,像两道伤疤。“刘叔!根哥!我……我就想知道怎么样才能弄死吴浩宇!给我爸报仇!”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肩膀止不住地发抖,牙齿咬得上下打架,仿佛这样能止住恐惧。
刘根阔闻言立马说道∶
“强子!你等一下!”说罢,他赶紧跑进里屋,在一个破箱子里,翻出个小玻璃药瓶,药瓶用透明的塑料纸裹着,瓶身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浆糊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他握着药瓶晃了晃,里面的白色液体哗哗作响,撞在瓶壁上发出细碎的声音。“看见没强子?这可是好东西,慢性毒药!”他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像说着什么天大的秘密,唾沫星子喷在张力强手背上,“关键是这药无色没味,搁汤里饭里谁也发现不了,就跟水似的。等他吃下去,过个三五天毒发,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神仙都束手无策……”
张力强盯着那药瓶,只觉得手心发凉,汗珠子顺着指缝往下滴,舌头都有点发硬,像含了块冰。“我……我该咋做?”他看着刘根阔指尖沾着的药水,仿佛那就是催命符,在指甲缝里闪着寒光。
“你姐不是喜欢吴浩宇吗?找个合适的理由,让她把吴浩宇约到家里吃饭。你就趁盛饭的功夫,往他碗里滴这么一点点——”他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指甲缝里还嵌着污垢,“记住千万别多,这个药挺贵的,花了我朋友不少钱呢,要省着点用,万一一次没有成功,还可以继续使用。注意这个药毒的很,千万别毒到自己和家人!否则神仙都救不回来!”
“不行不行!”张力强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破板凳,板凳腿一歪,发出哐当一声响,倒在了地上!“万一我姐或者我奶奶不小心吃到怎么办?我……我不敢弄这个!这个药这么毒,手指碰到了,也会中毒吧?能不能换个别的法子?”他看着那药瓶,感觉就像魔鬼一样!特别可怕!根本不敢伸手去接!仿佛触之即死一样!
刘豪富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把洋枪往桌上重重一放,枪托砸在桌面,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吓得张力强一个激灵,差点尿了裤子!他此时才看到桌子上那杆洋枪,不由得心里一阵胆寒,开始觉得刘豪富父子俩不像什么好人,他开始犹豫是否继续和他们同流合污!
刘豪富看到张力强胆战心惊的模样,立马语气软了软∶
“小侄啊,不是叔说你,你爸在地下看着呢!眼睛都要瞪出血了!现在就你能接近吴浩宇那小子,你不报仇谁报仇?你想想你爸当年死的多惨呀,他是那么的疼你!你却不想着为他报仇雪恨!你到底害怕啥?”他敲了敲桌子,腐朽的木屑簌簌往下掉,混着灰尘,像撒了把骨灰,“不想报就算了,我们找别人去,大街上随便拉个流浪汉都比你有种!”
刘根阔赶紧打圆场,拍着张力强的肩膀,那力道让他肩胛骨生疼,“强子你别怕,你看——”他故意用手指沾了点药水,又赶紧跑到水盆边用水清洗,水珠溅在冻肿的手背上,“你看,皮肤接触药水没事的!没有那么可怕,只要不往嘴里送就行。你就想着你爸摔在悬崖下的样子,脑浆子都溅在石头上了,想着吴浩宇那小子假惺惺的嘴脸,对你们家的小恩小惠都是虚情假意,你的心就硬了,对他就充满了仇恨!这样你报起仇来才能事半功倍!”
他把药瓶硬塞进张力强手里,冰凉的玻璃贴着掌心,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寒意顺着胳膊爬进心脏。
“根……根哥,我……”张力强捏着药瓶,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瓶里的液体晃荡着,像鬼火在跳。
十四岁的少年,手里攥着的不是药水,而是沉甸甸的仇恨和未知的恐惧,那恐惧像毒蛇一样缠住他的喉咙。
屋外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张力强知道自己也该回去了,否则奶奶和姐姐回来看不到自己又要着急了。
张力强颤抖着说道∶
“根……根哥!刘……刘叔!那……那我回去了!”
刘豪富摆了摆手∶
“回去吧!”
刘根阔不放心的叮嘱道∶
“强子!你给我振作一点,千万别让你的奶奶和姐姐看出异样,否则你就别想报仇了!”
张力强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根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