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
她就是刻意想岔开话题,不要让两个人整日地剑拔弩张地,伤了和气云云。
一方面也是真没当回事。
谢府门前,一时间风声俱寂。
马蹄尚未落定,地上一圈家丁转眼间都把乱七八糟的纸张浆糊一丢,已提刀持棍,围得水泄不通。
谢灵伊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背上的人,那眼神像是被惊雷劈了七分,又涌上来三分心头热浪,烧得她鼻尖微酸。
“你跑哪去了?!我快把金陵城掀了!”
那一刻,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喊出了那句话——
声音出口时,她的心跳几乎失了节拍。
像是有什么早已发酵的东西,从胸腔深处猛然炸裂,夹着不知是惊是喜,是恨是爱的一阵烈风,将她吹得满心狼藉。
她不知道自己是想骂人,还是想哭。
不过总归还是欣喜、狂喜居多。
她终于出现了。
可她也真的,像她记忆里那个人一样。
像极了。
她怔怔地望着宁时,那张清隽而冷淡的面孔在夕阳里反着淡淡的光影,像刀痕一样割过心口。
她骑在马上,沉默不语,眉目冷峻,不见风尘狼狈,甚至不带一点歉疚的表情,云淡风轻。
仿佛从未变易,从未离开,也从未把任何人的牵肠挂肚放在心头。
就像那年山道间——
她犹是个孩童,跪坐在泥泞之中,满眼血污与尸骸,一身狼狈,失声痛哭。
而那人踏血而来,一剑一人,立于尸山血海之间,神情清冷得仿佛与这个人世无半点牵连。
她救了她,拭去她的泪,却在安抚她之后,悄然离开,再无音讯。
她从此心心念念,孤注一掷地在江湖中追寻那一抹白衣的背影,哪怕荒唐至极,哪怕任性得像个笑话,她都认了。
如今,又是这样。
这几日她被父亲重话敲打了多少遍,要与这种身份成谜的人划清界限,别被俊气和温柔迷了心窍。
可她一回来,自己就什么都忘了。
连那些斥责都像是纸做的,风一吹就散了。
那风流客站在那里,只看了她一眼——
她却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那个在山道上哆嗦着、哭得睁不开眼的小姑娘,曾在血泊中央看到一个孤独冷淡的背影,如今也在金陵城的门槛边,再次看见了他。
不是阮清仇。
又何须是那个她遍寻无果的剑客。
她紧紧攥着衣角,指尖微凉,目光死死贴在那人身上。
“你、你倒好。”她语气发飘,像是嘴硬,又像是要哭,“人没影十三日,一来便要吃早膳,好好好——”
“你知道我爹昨晚怎么骂我吗?”
她明明气得发抖,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一扬,带了三分喜色。
“我还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结果这回儿你真就来了。”
那种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跌宕起伏,是她从未有过的。
她没法控制自己从阮清仇身上移开眼,也没法控制自己看见宁时便下意识地往那镜花水月里去套。
她低低地吸了口气,像是在极力压住什么情绪。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能就.....真的.....”她话没说完,像是自己也不想往下说了,只好生生咽下去,换了句话,“.....就真被我爹罚去跪祠堂了。”
谢灵伊半是含叙半是含怨地说完这些话,语气谈不上多好,但神情完全是委屈那头的。
宁时一时语塞起来。
她知道自己失踪会惹人心焦,但左右以为还只是几日,但不曾想这都十三日了,真应了幽室无日月之所谓,更不曾想谢小姐能急得全城贴告示。
一点点歉疚之心倒是从心间缓缓流过。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话已经先说出来了:“抱歉,让你一番苦找。”
她望一望谢灵伊,只觉得对方以豪侠着称的个性幽怨地看人颇有点逸趣,忍不住直勾勾地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身后那堆追着她跑的人潮这才姗姗而至,谢府大门尚未合拢,外头人潮就已再度涌上来,连门槛都快被踩断了。
“是她!告示上画的的那位就是她!”
“真的是她!穿月白、骑黑马、带佩玉的仙人姑娘!”
“赏银五千两啊兄弟们!五千两呢!!咱们就站这儿别动,让谢府认我们一眼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