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
殿外暴雨如注。
萧容祁满脑子都是沈怀昭身子被雨水浸透的样子,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太子这是要去哪儿?”萧景翊突然出现,抬手按住殿门,微微侧身挡住去路,幽深眼眸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森冷,“朕说了,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起身,太子这是要抗旨?”
萧容祁此时哪有心思管抗旨会有什么后果,一心只担心沈怀昭会不会出事。
“陛下,嫋嫋是臣的妻子,若有过错,臣愿一力承担,还望陛下不要降罪于她.....”
“哼!”萧景翊突然冷笑出声,深邃锐利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语气中透着几分压抑的怒气,“她不该被降罪吗?执掌东宫凤印,却纵容太子妃沈宜陷害苏侧妃腹中胎儿,如此德行有亏,不严惩何以服众?”
声音威严,不容置疑。
萧容祁紧抿双唇,唇色渐失红润。
陛下这是故意的吧?
明明是太子妃沈宜心狠手辣,处心积虑设下重重陷阱,只为将苏侧妃彻底推入万劫不复之地,这跟沈怀昭有何关系?再说了,是自己将苏婉儿囚禁冷宫,才会导致她暴毙而亡,引发朝堂局势动荡。
为何要让沈怀昭承担后果?
萧景翊见他不说话,迈步走到龙椅坐下。
挥了挥手。
太监赵成业见状,躬身后退。
厚重殿门缓缓闭合,将暴雨声隔绝在外。
空旷的大殿里,烛火明明灭灭,映得萧景翊的身形愈发清晰,他缓缓抬眸,指尖划过冰凉的座椅扶手,语气淡漠道,“跪了这么久,想好如何处理苏婉儿一事了吗?”
萧容祁咬紧牙关,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陛下,臣自问从未亏待过苏婉儿,可她身为侧妃却不知检点,背着臣私会外男,臣不过是行使太子之权,谁料到她会突然死于冷宫后院。”
“臣深知大错已成。”他顿了顿,猛地抬起头,“但苏婉儿与他人私通款曲,且有数封言辞暧昧的情书,字里行间情意绵绵,也是铁证如山。”
萧容祁万万没想到,那个曾在自己面前温婉柔顺的苏婉儿,竟会藏着如此龌龊的心思。
还记得她初入东宫时,总会捧着亲手做的点心,眉眼弯弯地站在宣明殿前等他,那时他还念着她是世家贵女,嫁入东宫委屈,时不时也会多留意几分,可如今想来,那些柔情蜜意,不过是她精心编织的谎言。
私会外男,珠胎暗结。
这些罪状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剜着他的心。
“太子的意思是,苏太傅等人也是在无理取闹?”
萧景翊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开口。
“臣不敢!”萧容祁低着头,恭敬道,“苏太傅痛失爱女,联合朝臣求个公道,无可厚非,此事因臣而起,臣愿意接受一切责罚,只求陛下看在臣维护皇室纲纪的初心上,从轻发落东宫上下。”
“从轻发落?”
萧景翊冷笑了一声。
半晌。
突然开口。
“既如此...”萧景翊眼神一暗,语气透着莫名的威严,“漠城近日边疆告急,常有外敌骚扰,太子既想担责,便以监军身份即刻启程吧,那里地处大漠,条件艰苦,正适合太子磨炼心性。”
漠城?
萧容祁心下一惊。
双手紧紧握拳,指节泛白,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低垂着头,额前发丝凌乱散落,遮蔽了他满心不甘的眼神。
他委实没想到,陛下竟要派遣他去漠城。
漠城的凶险他早有耳闻。
那里黄沙漫天,水源匮乏,城中唯一的水源月牙泉,也已被当地恶霸牢牢把控,百姓们为了一瓢水,甚至不惜以子女作抵,更遑论城外虎视眈眈的马贼,他们精于骑射,趁着月黑风高时常突袭商队,连朝廷的运粮队都曾遭洗劫,满地残尸在黄沙中不过三日便化作森森白骨,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萧容祁满心不甘,但亦知道抗旨不遵的下场。
更何况,苏太傅正等陛下给他一个交代,若他拒绝,朝堂各方势力必然趁机发难,本就暗流涌动的局势恐会再次失控。
“是,微臣领命。”
他的声音暗哑。
无奈应下。
“还有一事。”萧景翊挑眉,慢悠悠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沈侧妃执掌东宫宫权,却连个后院都管不好,今罚其入浣衣局思过,三年之内不得赦免。”
萧容祁听闻,震惊地瞪大眼睛,“陛下,嫋嫋生性纯善,绝无苛待他人之举,且浣衣局苦寒之地,她身子柔弱,如何能受得了?”
“苏侧妃命丧冷宫,苏太傅携众臣要个说法,太子又无应对之措,朕若不处置沈侧妃,如何服众?”萧景翊面色冷峻,居高临下看着萧容祁,眼中尽是嘲讽,“太子这是心疼了?”
萧容祁握紧拳头。
眼前不断浮现出沈怀昭的模样。
晨起时为他簪冠的温柔笑意,烦扰时微微蹙起的眉心,还有笑起来时脸颊上浅浅的梨涡,那样娇弱的人,如今却要被丢进浣衣局,跪在冰冷石板上,日日夜夜清洗衣物。
他仿佛已经看到,沈怀昭纤细的手指被皂角水腐蚀得红肿溃烂,布满冻疮裂痕。
浣衣局终日不见阳光,如此阴暗潮湿的环境,她那副单薄的身子如何能承受得住?
更别说里面那些粗使婆子的刁难,还有繁重的劳作,定会将她折磨得不成人形,而他远赴漠城,连保护她的机会都没有。
“陛下。”萧容祁猛地跪下,膝盖重重往前挪动,面露祈求,“您若一定要罚,就罚在臣身上,臣绝无怨言,但臣的妻子是无辜的,求陛下收回成命!”
萧景翊闻言,缓步走下台阶,用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在朕看来,东宫后院乱成这副模样,沈侧妃难辞其咎,太子若真有担当,就该让她受着,而不是在此苦苦哀求,像个妇人般软弱。”
话落,萧景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但若你实在不想看她受苦,朕倒有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