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上的比拼渐渐白热化了。
最后一场的才艺比拼内容是秀女们自行挑选的,必然挑的都是她们最为拿手的。
展现出来的也是各有风采,精彩纷呈,令人赞叹不已。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柳金亚才气喘吁吁的折返回来。
“怎么样,找到了吗?”陈远望神情凝重的问道。
柳金亚插着腰,在数千人中找一个人,实在是一件考验眼力和耐心的事情,他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从围观的人中挤了出来,气喘吁吁道:“人太多了,我看的头晕眼花的,总算是找到了,喏,就在那边。”
陈远望蹙眉问道:“是百里三公子吗?”
“可不就是他嘛,”柳金亚道:“我问他怎么换到这个地方了,他说今日是他的六妹妹比拼琴艺,这个地方看得清楚。”
陈远望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太对。
他跺了跺脚底下的这片地面,晌午发生的事情,他还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你在这守着,我去回禀大人。”陈远望遥遥的望了眼站在各处的御林军,低声道。。
柳金亚连连点头:“陈哥放心,我肯定不错眼的盯着他们。”
赵益祯和两宫太后在二楼端坐着,目不转睛的看着赛场上的情景。
李叙白在一侧殷勤的端茶倒水。
“二郎啊,你堂堂一个武德司的副指挥使,让你干伺候人的事儿,可是屈才了啊。”文太后笑着打趣道。
李叙白扫了眼二楼的角落,那里有暗影闪动,他放了心,笑道:“哎哟,大娘娘,微臣伺候你,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嘛。”
“就二郎这个机灵劲儿,以后必成大器。”杨太后也夸了李叙白一句。
就在此时,赛场上响起一阵清凉高亢,隐隐带着悲怆之意的乐声。
赵益祯神情一滞,瞬间站了起来,遥遥望向赛场正中。
只见赛场正中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一身白衣胜雪,腰间勒着一条赤金腰带,满头乌发和五彩缎带一起编成了无数细长的发辫。
这姑娘的脸庞,并不是汴梁城里闺秀常见的肌肤胜雪,反倒肤色略深,阳光下,那青涩的脸庞上,升腾起一层健康的光芒。
远远望去,那姑娘这个人都放着光。
“她吹的是羌笛?这乐器倒是甚为少见。”文太后也站了起来,定定的望着姑娘那双深黑幽亮的杏眼。
赵益祯满脸亦惊亦喜,眼波一动,看着李叙白:“二郎,这姑娘是谁?”
李叙白心头一动,发现自己在无知无觉中,抓住了赵益祯的审美点,赶忙翻了翻随身携带的册子,道:“是百里家的六小姐,百里夕颜。”
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惊。
显然都对百里家并不陌生。
对百里家的兴衰过往也心知肚明。
看来数十年过去了,百里家终于不甘心只做一个富商之家了,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想要借这次的选秀之际,送一个姑娘进宫为妃,或者,攀一户豪门世家的姻亲。
“这百里夕颜你听说过吗?”吕云亭微微侧身,问身边的杨翊辰。
杨翊辰愣了一下,摇头道:“只听说百里家子嗣兴旺,倒是不知道他们家还有个这么出色的女儿。”
吕云亭定定的看了杨翊辰一眼,骤然笑了下:“这个百里夕颜看起来实在不凡,若让她如愿以偿了,只怕会抢了你们杨国公府的风头,对翊辰你可大为不利。”
杨翊辰从来都没有想过送自家妹妹进宫,更没有想过利用自家妹妹给自己铺路,他也不是那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只想着靠着裙带关系,吕云亭这话他听来格外刺耳,语气不善道:“吕大人这话,下官不敢苟同,百里家的女儿出色,官家又中意,那是她的福气,杨国公府的女儿没有入了官家的眼,那是她们无福,与百里家何干?”
“......”听到这话,吕云亭暗恨不已,脸上却不漏分毫,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话中有话的问道:“说起来,翊辰你丧妻已有一年了,也该想着续弦之事了,若有合适的姑娘,我可以替翊辰牵个红线。”
杨翊辰听出了吕云亭的话中之意,并不想跟他翻脸,只客客气气道:“下官与亡妻情意深重,一时难以忘怀,不愿续弦,就不劳吕大人费心了。”
吕云亭笑了笑,突然凑近了杨翊辰,压低了声音道:“前阵子,我见到了许老大人的孙女许知窈,啧啧,嫁了人就是不一样,别有一番风韵,许老大人治家甚严,听说许知窈在许家举步维艰,你说,我若是提出来纳她为妾,许老大人和许大人会不会同意?”
听到这话,杨翊辰顿时脸色大变,双眼猩红的盯着吕云亭,咬着牙根儿,一字一句的往外蹦:“你,这是在,逼她死!”
“翊辰不是说与亡妻情意深重吗?那许知窈是死是活,是妻是妾,与你何干呐?”吕云亭像是窥见了杨翊辰心中隐藏的最深的秘密,伸手点了点他的心口,喋喋笑的深幽。
李叙白心里装着事,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一对耳朵耳听六路,一双眸子眼观八方,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他一个不留神,便听到了吕云亭和杨翊辰的对话,心头一动,转头深深的看了杨翊辰一眼。
杨翊辰意外的和李叙白目光相接,又心虚一般的躲闪开了。
“百里家?他们家没有异族血统吧?可这姑娘怎么,看起来像是个外族人?”杨太后拿过个千里镜,仔仔细细的看了半晌百里夕颜的长相。
李叙白回过神来,翻看了一遍百里夕颜的生平,笑道:“大娘娘真是好记性,百里家确实是没有异族血统的,百里夕颜是确凿无疑的大虞朝人,只不过她幼时在边关长大,与汴梁城里的大家闺秀有些不同。”
“难怪,”文太后赞叹道:“看这姑娘的风姿,就能看到书中所写,上马能击贼,下马做露布的模样。”
赵益祯就是对百里夕颜身上的这点英姿勃勃格外感兴趣,目不转睛的盯着赛场中间的那个姑娘,看的都出了神。
羌笛声声,时而清凉高亢,有雄鹰翱翔长空之意,时而低沉悲怆,像是迟暮的英雄面对着残阳哀叹。
赛场内外的人都听的入了神。
汴梁城这些年盛行伤春悲秋,幽怨靡靡之音,听的人绵软无力。
而眼下这足以让人情绪激昂的乐声,已经许多年不曾耳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