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眼中含着泪,将林子安拉起来,仔细看他的眉眼。
“好孩子,这些年祖母都在猜想,你的样貌,果然和祖母想的一样。”
祖母一边哭,一边把林子安拉到怀里,抱紧了他。
林子安身子有些僵硬,一动不动的任由祖母抱着。
梁知瑜本想劝祖父祖母先进宫歇息,一转头,看见祖父已经走向了装着梁芳雪尸骨的金丝楠木棺。
祖父没有说话,只是缓慢的走过去,宽大的手掌按在棺材上的一瞬间,流下泪来。
祖母甚至都不敢过去,只呆呆的站着原地,小声嗫嚅。
“芳雪,是我不该,让你嫁到侯府,都是为娘的错。”
梁知瑜劝了祖母许久,和慕元桢配合着将两位老人扶到梁知瑜的洗梧宫休息。
当慕元桢说出要将梁芳雪和已故的梁远定都葬入皇陵时,祖父祖母都不肯应允。
慕元桢苦劝良久,硬说这样是为了展示他作为皇帝的爱才之心,为了国家社稷,祖父祖母这才应允下来。
慕元桢拿出皇陵的分布图,已然将祖父祖母的未来的陵寝也标记了出来,惹得两位老人感怀不已。
“好孩子,你竟如此有心,把我的墓穴建在我父皇母后的旁边,我此生无憾了。”
祖母垂泪,她本以为,自己死后,只能和梁振邦葬在灵安城了,万万没想到,慕元桢已经帮他们安排好了一切。
祖父也无比伤怀,原本因为梁芳雪的死对皇家多有忌惮,见慕元桢是真心想要弥补,也终于叹了一口气,放下了仇怨。
“哼,封后大典,也不说请我们亲自观礼。”
祖父虽然是开口埋怨,却明显是转移话题,反而像是对慕元桢示好。
慕元桢恭敬的对两位老人拱手,陈情。
“还请祖父祖母降罪,当时实在是我太心急了,一来是好不容易找到了知瑜,且过了那天就要等上几个月才有好日子了。二来,想着若是要请祖父祖母过来,定要全程观礼,担心祖父母身体,特地做了这样的安排。”
慕元桢施了一礼,站直了身子,又施了一礼。
“知瑜常常思念祖父祖母,我已经着人将旁边的宫殿打扫干净,就等着祖父母点头,愿意搬来皇宫住呢。”
祖父祖母明显没想到慕元桢会这样的安排,哪有外臣住进皇宫的道理。
可慕元桢坚持邀请,并且说,只有祖父母住进来,林子安也才方便住进来陪着梁知瑜。
思索再三,两位老人终于答应了慕元桢的邀请。
钦天监这边算好了日子和时辰,梁芳雪和梁远定半月后安葬到皇陵。
这半个月里,慕元桢铁腕政策,将全盛京的邪教巫蛊,全部拔除。
邪教的书籍法器和蛊虫术师,全都在火海里消失殆尽,民间再无一人敢信邪教。
慕元桢治下的朝廷也无一人敢贪腐,清正廉洁的风气,一时间便开启了盛世之治。
安葬好娘亲后,梁知瑜悉心为竹影置办嫁妆,亲手送她上了苏家的轿子。
苏凌恩这小子,竟然在迎亲这日,一路痛哭,高喊着终于娶到老婆了。
可民间传言,这位苏家的主母,原本是外室女,是有些手腕的。
当年许多苏凌恩的外室和红颜知己,都找上门去,在竹影的院子里大闹,听说是苏凌恩亲手都打了出去。自此后,苏家的小儿子再没胡闹过,还把苏家的药铺开成了御药房。
百姓们,人头攒动,都想看看苏家主母到底长什么样,能把苏家顽劣的小儿子迷惑成这样。
竹影才出嫁五日,就常到皇宫陪着梁知瑜,气得苏凌恩天天去磨云骁。
可云骁哪里有空理他,云骁已经被赐婚,娶的正是小郡主沈之念。
日子如水一般,涓涓细流不知不觉,十年过去。
梁知瑜和慕元桢的小公主已经七岁了,被慕元桢宠爱,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娘亲。
这日,小公主汐嫣在梁知瑜寝殿玩闹。
梁知瑜已经怀胎九个多月,正在给肚子里的孩子绣肚兜。
“母后,这是什么呀?”
汐嫣手里攥着一块白色的美玉,递到梁知瑜的面前。
梁知瑜眸中一紧,那正是此前陌寒给她的,陌寒的所有钱财。
汐嫣见母后没有出声,又把陌寒留下的信笺也翻了出来,献宝似的在梁知瑜眼前摇晃。
“母后,这信笺好香,颜色也好看,我可以打开看看么?”
梁知瑜将汐嫣手里的信笺拿了过来,攥在手里。
自从那年老顾带来了这信笺,梁知瑜从未打开过。
这些年,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百姓安居,边关再无战事。
画舫青楼也都变成了雅致的书院一般,谈诗论画,品茗赏花,再无人遭受虐待和毒打。
噼啪。
身旁的火炉里,炉火旺盛,噼啪作响,梁知瑜将那信笺投入火中,眼看着火舌将信笺烧成了炉灰。
汐嫣有些气恼,正要发作,听到身后,父皇叫她。
“汐嫣,你又在胡闹什么呢。”
慕元桢踏进房门,瞄了一眼那火炉,抱起张开手臂向他狂奔而来的汐嫣。
“父皇,这是什么。”
汐嫣一见到慕元桢手里的兔子玩偶,就忘却了信笺的事,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兔子玩偶看。
慕元桢把汐嫣放到地上,将玩偶递给她,汐嫣欢天喜地的奔出去玩了。
梁知瑜看着慕元桢,眼中隐约有雾气。
“三郎,今日回来得这么早。我还想着给你煮一碗甜汤呢。”
慕元桢生怕梁知瑜要站起身,快步走过去,扶着她坐下。
“如今你身子重,要多休息,怎可事事亲力亲为。”
慕元桢拉着梁知瑜说了好一会话,朝堂上的事,也常问询梁知瑜的意见。
故意不去看那燃烧的炉火,和桌上放着的白玉。
民间百姓皆称赞慕元桢是明君,梁知瑜是凤命天女,大盛国这十年里,已经变成百国来朝的天府之国了。
因为慕元桢只娶了皇后一人,伉俪情深,惹得民间百姓纷纷效仿,一时间专情深爱成了美谈,也成了流行的风尚了。
炉火的灰烬里,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再没有人知道,陌寒在信笺里说了什么。
那一抹妖魅的紫,仿若香炉里燃着的香料,只在世间留下一抹淡淡的香烟,便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