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翰海的出声大喊太过突然，原本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一瞬。

随即，众人像是意识到什么，纷纷向沈舟和何翰海投去眼神。

两人之前关系好的事，不少人都知道。

沈舟不是个爱到处宣扬自己私事的人。

何翰海又顾着面子，不敢到处乱说他与沈舟之间的事。

所以就导致两人早就闹翻的事，除了翰林院外，朝中少有人知道。

沈舟闻声看去，便见何翰海本来失魂落魄的脸上瞬间来了精神。

他在使劲张着嘴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

沈舟看着，明白了何翰海喊他的目的。

何翰海在求救。

在喊他救命。

沈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翰海哪来的自信，认为他只要跟皇上说一声，皇上就能饶了这一个死罪。

他在皇上面前是能说上一两句话。

但他并不糊涂。

不能做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去做。

沈舟错开了与何翰海的对视，目光落在了离何翰海不远的李泉身上。

先前李泉那得意的嘴脸，沈舟是知道的。

他还知道李泉一直在看着自己，希望能看到自己站位失败之后，惊慌失措的模样。

然而现在，惊慌失措，惴惴不安，面若死灰的人，是李泉自己，而不是他。

沈舟心里并没有任何得意或者高兴的情绪。

他与李泉，本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摩擦。

不是朋友，但也算不上敌人。

他不懂李泉为何会对自己抱有这般大的敌意。

但这丝疑惑，来过便就算了。

他并没有想要得到答案的念头。

他收回视线，没有再看那边。

命运从他们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便已经定下了。

献王赢，他们死。

皇上赢，对方死。

很显然的一个道理。

沈舟尊重他们的命运。

何翰海顿了顿，在沈舟转过头去的那一刻，整个人瞬间崩塌。

他麻木地坐在地上，眼睛黑得一丝亮光也照射不进来。

赵骜看着底下，开始下达命令。

“把这些人全部押进大牢，择日问斩。”

徐骋一愣，转头看向底下那堆站位献王的官员。

这么多人，要全部处死吗？

他不过失神一瞬，刚想抱拳应下，便突然被皇上的话给吓了一跳。

“怎么，这里面还有徐将军的人？”

徐骋知道皇上疑心重，闻言，连忙坚定地回道：“回皇上，臣没有，臣只是有点惊讶而已。”

赵骜眼神在徐骋身上扫了下，随即看向底下那群站位失败的臣子。

他神色很淡漠，让人根本看不出心里的情绪。

“他们罪有应得，不是吗？”

“皇上说得是。”

徐骋不敢再说，连忙开始安排。

“来人，把他们全部押送大牢，择日问斩！”

徐骋的声音又沉又稳，重重地砸在了何翰海，李泉等人身上。

大势已去，原本还带着一丝希望的众人，瞬间被择日问斩这几个字吓得双腿一软，面色苍白如纸。

周围的官兵得到命令，纷纷上前抓拿这些人。

何瀚海垂着头，任由着官兵把自己押送下去。

可在路过沈舟那边时，他还是抬头看了一眼。

那一刻，他怔愣了。

就像他之前再次做出选择时的那一个回头。

那时，沈舟在惊讶地看着他。

而现在，沈舟也在看着他。

只是面色很平静。

不像之前，还露出一些惊讶，像是意外他的选择。

但现在，这人面上什么情绪也没有了，仿佛他们之间的那一点情分，全部已经消散。

何翰海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

有些堵，有些闷，像是在后悔，又像是在释然。

没等沈舟移开视线，何翰海便自己收回了视线。

他的一生，都在错误选择。

从最开始，他就不该坚持继续寒窗苦读的。

应该听从他爹的话，做个夫子，逍遥度日，养家糊口。

他的性子使然，在这里，他就该是平平淡淡混下去的命。

而不是期盼着有朝一日能一鸣惊人，飞黄腾达。

那时候，他就不该带着目的去接近沈舟，他也不该，在第一次选择了之后，再去选择第二次。

很多不该，从何翰海心头滑过。

他抬头看向那耀眼的日头。

心知今日过去，他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炽热，耀眼的阳光了。

整个广场很安静。

只有官兵偶尔喊走快些的声音响起。

在何翰海等人离开之后，整个广场直接空了一大半。

沈舟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贺辰飞一直注意着上面的情况，这会收回视线，用手肘轻轻碰了下异常沉默的沈舟。

“在想什么呢？”

沈舟摇头，沉默了下，才开口。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一切开始得太快，又结束得忽然，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一种好像今日是场梦的错觉。

整个过程实在太过稀奇古怪了。

贺辰飞笑了，“皇上早些结束还不好？”

若是再弄下去，怕是要见血才能结束。

这样平和地结束，对大家都好。

沈舟含笑点头，“好呀，怎么不好。”

说着，他看向上面。

皇上正与徐将军说着些什么，神色太过平静，倒让他无从猜测。

不过，皇上接下来会很忙的事，沈舟是确定的。

他往周围扫了眼。

这一次行动，当真是把朝廷里面一大半的人都给弄下去了。

现在各个部门都有空缺。

甚至有的部门基本没人了......

沈舟忽然一顿，目光快速在周围又扫了一遍。

他猛然发现，这里的人虽然没有支持献王的人多，但至少各个部门都有人。

这是巧合吗......

疑惑在沈舟心头闪过，下一秒，他便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皇上能算计到献王的每一步，便不会遗漏掉这个这么严重的问题。

如果整个部门都没有老员工，短时间内，新人根本无法上手。

还有那些人手上留下的事，没人交接，没人带。

整个部门之间的运作都将陷入停滞之中。

连带着其他相关的部门也会受到影响。

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朝廷肯定也会受到影响。

如果处理不好，大乾的气运，不知要衰退多少。

然而，皇上早已想到了破局的方法。

他早就将自己人安排了进去。

虽然人不多，但至少站位献王的部门里面，都有自己人。

这便够了。

沈舟神色微凝，在想明白的那一刻，深深地为皇上的深谋远虑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