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了五十多次的动作,白愠先终于察觉不对了。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变得沉重,就连呼吸都有一些杂乱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他还以为自己受到了莫名的道蚀,下意识一摸嘴角,没有摸到滑腻的鲜血,却摸到了满脸的褶子。
此刻,他脸上顿时露出恍然之色。
哦……不是道蚀,是反噬!
时光的反噬!
此时此刻,白愠先终于反应了过来,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惨笑,即便多次提醒自己,不要落入陷阱,但没想到,还是阴沟里翻了船……
时光是把双刃剑!
这一刻,他对这句话居然有如此清晰的理解……
也与此同时,空中陷入了一片寂静。
似乎……对方也发现他的处境!
白愠先把长剑抛起,先河剑如同一道银电,横亘在天上。
“本座有点想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开口问话,声音却极其嘶哑,带着几分迟暮。
但是四处的幽寂中,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仿佛所有人都被他杀光了。
但这只是仿佛,白愠先的敏锐告诉自己,那些炮灰死光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豺狼……
“还真是谨慎啊,你们这群家伙……”白愠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胸膛在高低起伏着,在惨白的月光下,枯燥的头发,干瘪的身躯,看上去有些渗人。
这一幕,唯有一个词语来形容,风中残烛!
可是暗中的豺狼,可不管口中的食物,到底是老还是幼……他们只会拼尽全力的扑过去,吮吸食物身上的血肉,直到最后一丝不剩!
——
——
盘膝而坐的陈森,正用晃金犰金丹处理着身上最后一道伤口,却说此时,忽地胸口没由来的一疼,他一捂胸口,猛然睁眼,眸底之中,惊疑之色,闪烁不定。
怎么回事?
突然之间,心头慌乱,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心里面正疑惑,怀里面的传讯符却突然闪烁起来。
“团练,不好了,神剑山大阵被破了!”
是赵咬金的声音,陈森安排他留意云雷覆地阵的变化,但没想到再次收到他的消息时,竟然会是如此一个噩耗!
“什么情况?白阁主呢?”陈森急忙问道。
白愠先作为神清阁的阁主,他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只要他没事,神清阁就稳如泰山。
“目前情况不知……不过,云雷阵好像也要散了……”
“怎么会这样?”
“是广陵子发动夜袭,空中交战,我看不清晰,但我捕捉到阵法之力交锋的波动,神剑山的护山大阵算是破了,白阁主的气息也是急转而下……怕是……”传讯符明灭不定,赵咬金的声音,充满着不安。
“我这就赶过去……另外,召集人手待命,兴许还会有一场大仗。”
“可……是!”赵咬金原本还在迟疑,但想到这位团练的雷厉风行后,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事实上,白天突袭广陵宗,就已经暴露了大部分的潜伏义仁团子弟,这些人在广陵宗是待不下去了……可以说团内虽然赚得盆满钵满,但对于这些子弟来说,是实打实的亏本生意。
如今又贸然插手神剑山的大战,只怕,会惹出更多的不满。
但赵咬金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如今重整旗鼓,总不能半途而废。
——断龙崖——
洗劫了广陵宗后,陈森收服的义仁团子弟,大部分都将缴获得来的宝物,选择归拢到了此处的赤砂门阵点。
罗应雄作为陈森最新先收服的金丹修士,隐隐有成为坛主的气象。
悬崖峭壁上,隐秘的洞穴中,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彼此警惕的看着彼此,他们手中都携带着几个封印画轴,里面的东西,要是暴露出来让世人得知,怕是会让他们背后宗门寝食难安,成为众矢之的。
因此,彼此之间不敢交谈,也不敢多加接触,生怕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生怕会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留意。
就连罗应雄,也只是知道这些人的来处,他们背后具体代表的是谁,也没有深入探究的意思……
赵护法在远方的山头上,看着进出的黑衣人,心里面也在打鼓。
“门主,要让我说,为什么不直接动用阵法传送呢?用人进行交付,是不是太明显了?”
罗应雄看着天上那道青色光柱,在大战开启后,这一条光柱就已经变得瘦小且暗淡,也不知里面的地脉之力消耗了几何。
“话不是这么讲,传送过程中,指不定有多少个人盯着,如今断龙崖这边,还没有到暴露的时候,直接传送过来,固然方便,但留下的痕迹也太明显了……”
说到这里,他把目光移到洞穴之中。
“这里来往的人虽然多,但断龙崖环境复杂,少有人关注,即便有人怀疑,可凭借着赤砂门和广陵宗的因果,他们又怎么会怀疑是我们干的呢?”
附属宗门谋划宗主门派,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二甲宗门谋划三甲宗门,更加是让人难以置信。
同样,灯下黑,假灯下黑,真假灯下黑……这谁又能看得明白呢?
“说起来,团练本事还真大,胆子也不小,我们一直想干的事,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如今这才瞧见点眉目……”
“这只是利息,大头还在后面呢!要按以前交的那么多税去论,这些东西……也应该是我们的,我们只是拿回了自己的东西罢了……”罗应雄目光如水,带着淡淡的悲哀。
水里来火里去,好不容易才握在手中的东西,别人一句话都不用说,直接从你手中就拿走了。
而你想要把它要回来,又要把脑袋给押上去……作一场生死赌注。
这个世道真奇怪……明明是你的东西,却并不属于你,你想把它要回来,你还得小偷小摸。
义仁团,明明写着义仁二字,却要干些偷鸡摸狗,烧杀抢掠的事情。
这时,赵护法怀中的传讯符发亮了起来,他解读完了之后,恭敬的说道:“门主,上面又有命令下来了……好像又有行动!”
“又有行动?”罗应雄顿时诧异了:“刚行动不久,如今正是风声正紧的时候,不应该先蛰伏一段时间吗?”
赵护法还没有回话,罗应雄怀里面的传讯符亮了起来。
灵识探入,罗应雄脸色逐渐凝重。
比起赵护法能够得到的命令,他这里接收到的任务无疑是更详细的。
“门主……这是?”
“确实又有作战行动,不过这一次,对手恐怕有些棘手……”
“怎么说?”
“不好说……准备一下飞舟吧!去接一些朋友……”
“嗯?不是我们单独行动?”
“不……是联合行动,所以身份信息要保密……”
“一旦有所接触,哪是那么容易能够瞒得下去的?这个团练,难道我们不怕彼此身份暴露,捉到把柄吗?”
“我也看不透……”罗应雄摇了摇头。
像他们这种暗中潜伏的义仁团人手,通常都是彼此都不相知的,为的就是避免有一天暴露了踪迹,会连累到其他宗门的兄弟,或者是被团内有心之人进行要挟。
不过新来的团练,似乎对这一切不太为意……如此一来,固然是快意恩仇了些,但频繁的发动联合行动,暴露的风险也大大增加……真不知道这位团练,是自信呢还是……对手下不以为意。
另外一边,龙尾崖。
柳无极坐在石头上,吹着冷风,目光怅然的俯视山脚,他虽然容貌怪异,但是此刻孤冷一侧,多有世外高人的气息——当然这只是他自己以为的。
而在他的身后远处,巡逻的弟子所看见的,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老祖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那天受到罗门主的邀请过后,回来就一直是这样子……”
“嘶,这可就……”
“怎么?你知道些什么?”
“我觉得……老祖好像是坠入爱河了……”
“嗯?”
“什么?”
“坠入爱河?!”
“不是,哥们,你认真的吗?”
“咳咳,几位不要慌,你听我给你们分析……老祖,这愁容满面的模样,看上去像不像是爱而不得?为什么爱而不得呢?老祖年轻的时候,因为修炼功法的原因搞得面目全非,所以……”
“你在放什么狗屁?罗门主不是男的吗?他俩怎么坠入爱河?还爱而不得,亏你想得出来!”
“那要不你说是为啥?这愁云满面的模样……”
“这还用想,那肯定是受欺负了呗?”
“谁欺负谁呀?你是说是罗……”
“罗门主欺负……嘶,罗门主的口味这么重吗?看不出来呀!”
“闭嘴,我说的欺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哈?那……”
这几个人正旁若无人的聊着什么,此刻渐行渐远,倒也不怕那老祖听见什么……可是走在往日熟悉的巡逻路线上,却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身体一冷,是阴风乍起!
为首之人急忙伸手朝头顶一握,这是一个信号——周围巡逻弟子见状,急忙围在他的身边,如同一个圈一般,朝着四面八方看去。
这时忽然有一个弟子指着其中一个方向说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好像是有些东西……”
“谁在那里?快出来,我看见你了!”
“快出来,快出来……”
“没声音啊,队长!”
“走,过去看看!”
就在这些人过去不久,寂静的夜空,忽然被一声惨厉的尖叫声惊破:“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