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为还想再争取一下，可门外的赵西安和周以忽然冲进来打断了对话。

“老大，不好了，医院那边儿有人找！”

李为心里一紧。

“老吴吗？”

“不是！不是老吴，老吴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周以看了欧阳一眼，用手遮着在李为耳朵边上轻轻说出一个名字，

“她自杀了。”

李为眉头一皱，立马冲了出去。

颐江市医院。

李为赶到时，病人已经包扎好伤口躺在病床上等着他来。

“好端端的，为什么自杀？”

“我没办法了，他们看得实在太紧，不许任何人探视我。我要不是把脑袋撞破根本出不来，也见不到李队长你。”

李为随手拖了把凳子在病床前坐下，

“您这么费心要见我，是终于打算跟我说些什么了吗？”

马桂花神情慌张：“李队长，他们要对欧阳的亲生父亲下手了！我无意中听见两个狱警在聊天，提了一嘴！你可得想想办法救救他！他要是也死了，欧阳那孩子就太可怜了！”

李为给等在病房门口的周以和赵西安递了个眼神，两人心领神会，连忙赶去处理。

“您放心吧，有我在，欧阳和他爸爸都不会有事的。”

马桂花这才松了口气，悬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了下去。

“有你这个好领导是小阳的福气，老天爷对他总不算太薄。”

李为轻笑，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欧阳没有杀害他的母亲，也没有埋藏他母亲的尸体。那个所有人误以为装着人头的书包……”

“是您带去顶楼埋进花坛里的吧？”

马桂花骇然，诧异于李为怎么会知道当年的细节？

那件事可是除了欧阳和她之外再也没有第三人知道的！

李为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解释：“听说欧阳的妈妈性格泼辣，自打搬进楼里就闹得鸡犬不宁，几乎把整栋楼的住户都得罪完了，还不肯交一楼的电梯费，所以物业只给交了钱的住户发了电梯卡，故意不让李美月他们家的人使用电梯。”

“所以，欧阳当时是没有电梯卡能去到顶楼埋尸体的。能在整栋楼里来去自如的只有打扫卫生的工人，比如您。”

马桂花低着头不说话。

“欧阳会带警察去挖尸体，说明他从来没有打开过那个书包，也一直不知道那书包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他以为那里面是他妈妈的人头，所以一直都活在恐惧和愧疚里。那您呢？您当时有没有打开过书包看看里面是什么？你不告诉他，是怕他有了念想，到处去找他母亲的尸骨，你拦不住他，怕他引火烧身，被警察抓住……”

马桂花纠结地抓紧了被子，显然李为都说对了，但又因为答应过欧阳，所以一直不敢接话。

李为轻叹，又缓缓说道：

“马阿姨，我知道您打从心底里是不愿意害欧阳的。您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疼欧阳、最不希望他走不归路的人了……”

“他现在正在经受着一场巨大的危险和痛苦，稍微走错一步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您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不拉他一把吗？”

马桂花终于忍不住了，情绪激动地一把抓紧李为的手：

“我也不想他去做那些事情！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就跟我的亲生孩子一样！我怎么可能舍得他去死？！”

李为反握住马桂花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那就把您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现在还不晚，我们还来得及救他回来！”

李为从医院出来时已经下午两点了，连口水也顾不上喝就马不停蹄的又往监狱赶。

他赶到监狱门口时，正好遇到欧阳被带出来。

身为人民警察却杀害了自己的母亲，守护神变成了屠杀者。

这种前所未有、骇人听闻的刑事案件无论是话题度还是舆论关注都达到了空前绝后的高度，所以今天第一次开庭，监狱门口就挤满了大量群众和记者，甚至有不少大网红和自媒体博主，大家都想抢占第一手新闻热点，把原本开阔的监狱出口挤得水泄不通。

警务人员和欧阳一露面就被乌泱泱的人群涌上来围住，堵得半步也移动不开，十分钟过去了还困在原地一动不动。

欧阳双手戴着手铐，没有戴头套，四面八方伸过来的“长枪短炮”像是一把把利剑，狠狠把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有媒体记者带头询问：

“请问您作为一个亲手杀害自己母亲的杀人犯，后来却当了人民警察，您不会觉得讽刺和羞耻吗？”

“您觉得您配当一名警察吗？”

“您觉得您和那些关在监狱里的犯人有什么区别吗？您每次抓捕那些罪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自己跟他们是一样的？都该被抓进监狱？”

“为什么四年后才自首？让你的亲爹替你背黑锅蹲监狱，你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自由自在，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人在做天在看，你就不怕老天有眼，哪天遭雷劈死吗？”

“杀人犯却当了警察，太讽刺了！你对现在的法律制度、警察选拔和司法考试有什么看法？”

“你这种人是怎么考进去的？政审是怎么过的？是不是走后门？是不是有保护伞罩着你？靠的是谁的关系？”

“社会上有传言说你跟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关系不一般，甚至还想把亲妹妹嫁给他，请问是真的吗？”

“请问当年您杀害了亲生母亲之后是什么想法？心里有没有一点点难受？还是只有杀人之后的快感？”

……

那些记者说他什么他都能忍，唯独这最后一句欧阳实在没忍住，对着那人大声反问：

“你妈死了你难受吗？”

熙攘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一秒，随后群情激愤。

“嘿你怎么说话呢？你个连亲妈都杀的畜牲竟然还敢还嘴？！”

“就你这种社会败类，国家枪毙你十次都不冤枉！”

“你这种人渣也配当警察？把警察的脸都丢尽了！呸！真是侮辱了警察这个职业！”

“这种面相的小白脸一秒猜出性别，天生就是坏种，白眼狼！”

……

群众们越骂越过分，越骂越激动，一个个化身正义使者道德判官拼命推搡着往前挤，甚至有人开始砸鸡蛋。

李为挤到前面，毅然把欧阳挡在身后。

“都疯了？他犯了罪自有法律制裁！法律没有授予你们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就能伤人的权利！你们不等判决结果出来就对他喊打喊杀，万一后来事情发生转机了你们怎么办？！”

“去死吧杀人犯！”

李为一拳打碎了朝欧阳砸去的鸡蛋，甩了甩手上的蛋液，一把脱下外套罩住了欧阳，质问那几个警员：

“带犯人出来为什么不戴头套？！”

小警员们支支吾吾，低着头不敢直视李为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借口是法院那边催得急，不小心给忘了。

暴脾气的李为一脚踹了过去：

“忘你二大爷！领工资的时候怎么没忘？”

警员连忙立正站好，狼狈地把帽子扶正：

“李队长，他可是个犯人啊……”

李为皱眉，

“犯人也是人，只有法律能处决他，轮不到你们在这羞辱他！”

警员们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李队长您教育得对，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