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以后换我来保护姐姐。”(1 / 1)

“醒了?”

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祺安眨巴了下眼睛,慢腾腾翻身爬了起来。

红衣鲜艳的妖王就坐在不远处,白皙骨节撑着额头,他垂着眸,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但祺安还是无端的感到了一种压抑危险。

王……

好像在生气。

祺安无措的攥着衣角,小心翼翼凑过去,握住妖王垂下在一侧的指尖。

“王,你不开心吗?”

他软软的捏了一下,抬起水润的眼眸望着他。

小孩的眼睛很干净,不染尘埃,没有一丝杂质,单纯而天真无邪。

北灼言看着祺安,心口的闷愈演愈烈。

他知道他没做错什么,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迁怒。

如果不是他,念就不会使用禁术,不会将那漫长的寿命尽数转为生机渡给他。

那本就羸弱的身体,在这一次次的磋磨下,越来越单薄。

像是一阵最轻盈的风,马上就要从指缝溜走。

北灼言忍了又忍,才堪堪压制住怒气,他从祺安手中抽回了手,眼底浮着细密的冷。

“既然醒了,就好好养伤。”

“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若有下次,我不会再管你。”

妖王的声音很平,没有起伏,冷漠近乎无情。

祺安心中一慌,他忍不住红了眼眶,无措的又去揪对方的红衣。

“我知道的。”

“是我给王和姐姐添麻烦了,以后不会了。”

“王,你别生我的气。”

北灼言听到祺安提弗清念就压不住怒气,他直接起身将衣袖从他手中扯了出来。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他怕自己忍不住迁怒,对他恶语相向。

北灼言撂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祺安呆呆站在原地,稚嫩的手心空荡荡的还举在半空中,水润漆黑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离开的北灼言眼底染着暴躁,袖口中的拳头紧握,几乎要将手心掐碎。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似乎从他刺出那一刀开始,一切都变了。

天翻地覆,陌生到再也看不见过去半分美好。

他好不容易学会了爱,却在清楚心意的那一刻连接近都没了资格。

孤独岁月里为数不多对他好的人,也在缓慢凋零,越走越远。

北灼言抬起头望向天空,被黑色的遮挡的眸底绯红,暗色层叠铺满。

“你非要我失去一切才开心吗?”

他轻声向天质问。

所有的难过都倾注在那一句轻语中。

天空云彩翻腾,似乎在回答他的问题。

风轻轻拂过,将眼角的湿润带走,树叶哗哗作响,奏出好听的旋律。

明媚的阳光也柔软的铺洒在他身上,帮他驱散满身寒意。

天地给予他最温柔的安慰。

北灼言却嗤笑一声,嗓音冰冷森然。

“我恨你。”

话落,风停草静,空气骤然凝滞。

北灼言收回视线,眉眼低沉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他走后,那处的风停了许久才恢复流动。

浩渺苍蓝的天空上隐隐传来一声叹息,轻轻的,化在了微风里,无人听见。

北灼言没走多远就被拦住了,他低眸看着挡在他身前的祺安,目光发冷。

“做什么?”

祺安黑润的眼睛有些发红,他无措地询问道:

“王为什么不让我提……”

他顿了顿,没敢说出那两个字。

祺安心中有些忐忑,小手揪着衣角等待。

红衣妖王没回话,只是视线更冷了一些,眼底的情绪复杂到祺安看不懂。

于是小孩更慌张了,他控制不住地上前,牵住青年的手。

“王,姐姐怎么了?”

掌心中的手很小,只能捏住他的三根手指,软软的,带着小小的颤抖。

北灼言清楚的看见了祺安眼里对他的畏惧,他抿起唇,情绪起起伏伏,最后通通化作了无可奈何。

他这次没抽出手,就那样牵着小孩往灵霄峰的峰顶走。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去灵霄峰的路上,北灼言没再开口,沉默的像是一块木头。

祺安也不敢说话,除了对北灼言身上冰冷怒气的惧怕外,还有心底隐隐传来的不安。

他好像模模糊糊地猜到了些东西。

王是温柔的王,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其实对他很好,对青龙和白虎也很好。

能让他如此动怒的,全世界只有一个人。

姐姐。

祺安低着头,他不敢再继续想了。

去小院的路漫长又短暂。

祺安感觉自己走了很久,但一抬头却又已经到了位置。

挂着好看风铃的门错开了一条缝隙,并不大,刚好可以看见里面的风景。

翠色藤椅,剔透的白发,垂下的睫羽在眼下打出青灰的阴影,近乎透明的皮肤像是精灵。

脆弱,易碎,仿若下一秒就要羽化成蝶,被风碾碎消散。

北灼言松开了小孩的手,他望着里面安静沉睡的人,眼眸沉的仿若要化作死水。

“你是麒麟,你该看得出她少了什么东西。”

祺安清澈的眼眸倒映着雪白的少女,在他看清楚的那一刻,呼吸停滞,瞳孔骤然收缩。

饱满的眼泪直接从眼眶滚落,大颗大颗连成珠线,砸到地面的枯草上。

“寿命……”

对他最好的姐姐,在那场噩梦苏醒后,只剩下了一年的寿命。

祺安控制不住地腿软,直接摔倒在地上,身旁的妖王没有扶他。

小孩白皙的脸颊上挂满了泪痕,瞳孔里浓稠的难过化作眼泪,流淌不止。

“是因为……我么?”

“是你。”

妖王回答的并不犹豫。

祺安双手撑在地面上,粗糙的石子扎在手心,密密麻麻的疼从指尖蔓延全身。

好疼。

心好疼。

比拔鳞片与放血要疼一万倍。

“为什么会这样……”

祺安跪在地上,眼泪从下巴滴落,他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不是麒麟么,我是带来祥瑞的麒麟。”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会被我害成这样……”

祺安想不通。

他分明可以带来好运,可为什么他只给最爱的人带来了灾厄。

小孩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北灼言听着耳畔的哭声,心中的烦闷却没有因此消散半分。

迁怒,迁怒。

迁到最后他只怒自己。

怎么就那么无用,不仅没有帮上忙,还成了压死骆驼的稻草之一。

弗清念睡醒时,天空已经暗沉,微凉的秋雨绵绵地下了起来,到处都被洗的亮晶晶的。

她也被人从庭院里转移到了屋内。

被褥好像被晒过,松松软软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弗清念忍不住往深处埋了埋,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但她没享受多久,就被人从被褥里捞了出来。

冒着热气的杯子被递到唇边,执着杯子的手修长漂亮,黛青色的脉络蜿蜒出好看的弧度。

弗清念抬眸,视线略微有些模糊,但还是看清了对方的脸。

两相对视后,同时又默契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只是其中的缘由各不相同。

弗清念拦住了北灼言喂水的动作,自己接过了杯子小口小口的抿着。

温热的,入口刚刚好。

少女安静的喝水,低垂的眉眼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带着淡淡的疏远。

北灼言不自觉握住拳,心脏像是蚂蚁爬过,带起不可摆脱的瘙痒。

她最近对他很冷淡。

像是在刻意避开他的亲近。

这样的情况大概是从他将郦岚带回来后的那天晚上开始的。

起初,他只以为她是因为被那些糟糕的事情影响了情绪,才会那般模样。

但最近他才发现,不是的。

她只对他一个人冷漠疏远。

对待其他人依旧和从前一样。

北灼言心里肿胀的疼,却又不敢开口问。

他怕他开口后,连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了。

少女喝完水后困倦地眯起眼睛,她身子往下滑了滑,想接着睡。

其实也不是睡,只是闭眼休息,毕竟诅咒的存在不允许她睡一个好觉。

也只有喝醉之后才能避开那无休止的噩梦。

但做别的事情也提不起力气,只想瘫着享受片刻的安宁。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将整个人埋进被褥里,手腕就被捏住,轻柔地阻拦住她的动作。

“你睡了很久了。”

北灼言半跪在床榻边,修长指节轻轻按着少女手臂。

“一直躺着的话对身体不好。”

身份尊贵的妖王垂首低眉,将自己摆在下位,没有半分骄傲,乖顺又听话。

但床榻上的人却抽出了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弗清念闭上眼睛,淡声道:

“我只是有些虚弱,不是成了废人。”

“不必这样。”

北灼言手心落空,僵硬地举着,他沉默了很久才慢吞吞收回来,五味杂陈的感受几乎将他淹没。

门外的雨淅沥沥地下着,仿佛给心也蒙上了一层雾。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屋檐还在滴水,火红的麒麟就蹲在庭院里,任由雨水将他打湿。

漆黑的眼睛泛着红,泪水与雨水相融。

他小声抽噎着,望着被打开了一道缝的门。

北灼言倚靠在门框上看他,眼底没有情绪。

“王……”

祺安小声叫他。

“她睡了,回去吧,别打扰她了。”

北灼言垂着眸,看着地面上泛着涟漪的水窝,心也跟着波澜起伏。

祺安摇摇头,细声细气地说:

“我不走,我就这里守着姐姐,我不会打扰她的。”

麒麟红色的鳞片上挂满了水滴,四肢蹄子上也沾满了泥土,眼睛红彤彤的,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北灼言皱眉,他下意识迈步想要将他拎回来,但刚走了一步又停住,掌心紧握又松开。

他盯着祺安看了许久,最后转过身进了房间里,没再管他。

房门再次被合上,雨水打在细小的鳞片上砸出细小清脆的声音。

祺安缓缓趴下,下巴搭在蹄尖上,软软地望着紧闭的门缝,视线一寸不离。

屋内。

北灼言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少女身边,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发丝银白,肌肤透明,垂下眼眸时面容看起来有些温婉乖巧,和那双冷清的眼睛有些不太匹配。

他走过去,在她肩膀上盖了一件披肩。

“念,怎么起来了?”

弗清念没理他,只是盯着被雨水打湿的窗。

“祺安在外面?”

北灼言替她整理衣服的手一顿,眼眸微沉,他停了一会才继续手中的动作。

“嗯。”

“怎么不叫他进来?”

弗清念将手缩进毛茸茸的披肩里,眼睛有些模糊,她缓慢眨了两下才稍微清晰一些。

北灼言抿着唇不说话,优越眉骨下的眸泛着冷冽。

弗清念见他那副样子,大概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阿灼,别欺负他。”

北灼言瞬间抬眸,唇瓣有些失色。

“我没有。”

他侧过头,目光透过障碍望向被大雨淋湿的麒麟。

“他犯了错,总要有些惩罚才能长记性。”

“犯错?”

弗清念不解:“他犯了什么错?”

“我让他跟着你,可他不听话乱跑,不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果祺安乖乖的跟在念的身边,或者留在千玄宗,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北灼言的眉压的很低,有些烦躁。

弗清念看懂他说的内容之后突然愣住。

北灼言让祺安…跟着她?

可她也让祺安去他身边,让他回妖族去。

弗清念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弯绕,有些沉默。

怪不得祺安在睡梦中一直重复不要丢掉他。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他们两个,都在驱逐他。

弗清念缓缓叹气,有些头疼,她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把他带进来吧。”

“他没有乱跑,是我们……”

她顿了下,北灼言不解地看她。

“是我们的错,我们都在赶他,没人要他。”

闻言,北灼言顿时愣住。

秋雨下个不停,冰凉的雨水夹着寒意,将仅剩的绿意都打碎。

紧闭的房门又一次被打开,祺安连忙抬起头望着。

只是还没等他看清楚,就直接被一股力道托起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雨水被烘干,来自妖王的澎湃气息让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祺安下意识用头蹭了下那温暖的掌心才反应过来,他愣愣地抬头,小声喊着。

“王?”

妖王没说话,只是将他带到了少女面前。

祺安在看到弗清念的那一刻就变成了人形,小手扒着床沿,小心翼翼地看她。

“姐姐……”

小孩只叫了一声就红了眼眶,声音颤抖着。

弗清念摸了摸他的头,苍白指尖将他眼角的泪擦净。

“不哭。”

“是我不好,没有考虑你的想法。”

祺安抱住她的手,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小孩用脸颊触碰少女微凉的掌心,软软瞪着。

“姐姐很好,是对我最好的人。”

“是我没有好好修炼,才叫坏人抓走,以后我肯定会努力提升力量。”

祺安水润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看着弗清念郑重承诺。

“以后换我来保护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