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微微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开口:
“你...你的身体......”
青色的小蛇坐在桌沿,翠绿的眼睛里倒映着少女安静的眉眼。
弗清念抬眸和他对视。
青龙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你好像快——”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少女却动了,她抬起白皙手指抵在柔软的唇瓣前,是噤声的手势。
青龙默默闭上了嘴巴,听话的没继续开口。
弗清念这才放下手,继续慢慢摸着黑团的脑袋,神色平静。
诅咒不会允许她长久的活着,哪怕风烨拼尽全力封印,也不过是多争取了几年的寿命而已。
不过死亡对于她来说并不可怕,那只是一场新轮回的开始。
她早就习惯了枯燥的长生。
……
北灼言好像做梦了。
一场格外真实的梦。
他睁开眼睛时,四周并不是熟悉的地方,也没有无限思念的那个人。
到处都绿油油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折射出斑驳碎影。
北灼言起身,迷茫地看着四周,心脏处的伤口消失不见。
他扶着树站起来,眼前的景象陌生中又带着一种亲切熟悉。
仔细打量片刻后,北灼言认出了这个地方。
是北幽。
是他的家。
迷茫的心一下子安稳了许多,情绪也自然地放松。
北灼言仔细摸了摸粗壮的树干,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格外珍视。
青草被重物碾过,清脆的嘎吱声传来。
一袭黑衣的小少年从古树后出现,与北灼言面对面而立。
金眸,断角,火红的焰纹印在眉心,衬得白皙的皮肤更加透亮。
因为年龄尚小,脸颊上还带着点婴儿肥,轮廓流畅线条柔软,绵绵软软的,看起来格外漂亮可爱,没有攻击力。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忽视那双暴虐阴郁的眼睛。
北灼言有些失神。
这是……过去的他。
小妖王额头上的焰纹在阳光下闪烁,熠熠生辉。
北灼言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指尖却落了空。
他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他的火已经没有了。
黑衣小孩脸色沉郁,眼眸里斑驳着的仇恨将璀璨的金都遮挡住,暗沉沉一片。
年幼的妖王似乎被情绪支配,生命里只剩下黑色。
他径直向北灼言走去,然后像是对待空气一样忽视了他,并从其身体中穿过。
北灼言眨了下眼,回头看去。
黑衣小孩坐在河边一块青石上,衣摆被水流打湿随意飘荡。
过去最喜欢在河水里睡觉的蛟龙不见了,更没有三足金乌站在蛟龙头上晒太阳。
树上,水下,天空,到处都空荡荡的。
像是一座孤岛。
北灼言过去蹲在小孩旁边盯着他看,用手戳了戳他头上的断角和焰纹。
不过不出意外,他的手从中穿了过去。
如今的他只是一个看客,看着过去的自己痛苦。
小孩还是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眼睛深邃的可怕,将那份稚气冲刷的干干净净。
“真丑。”
北灼言对过去的自己这样评价。
他盯着小孩的眼睛,认真重复,“丑死了。”
金色的眼睛,最难看了。
北灼言摸着眼眶,指尖有点用力。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过去念每一次看他都带着隐隐约约的不喜。
对视也会下意识避开,然后表现出淡淡的厌恶。
原来是……讨厌金色,讨厌他的眼睛。
讨厌这双象征着尊贵地位与权利的金瞳。
容貌锋利妖冶的人眼尾低垂,长长的睫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紧抿的唇角漏出难过的意味。
整个人委屈巴巴地缩起来,锋利的容貌都掩盖不住可怜的神色。
于是模样相同的一小一大一起坐在河边难过,动作也一模一样。
梦里的时间似乎过的格外的快。
小妖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褪去了颊边的稚嫩,五官愈发深邃精致。
但不变的是那双金瞳永远含着极端恨意,绯薄唇瓣总是绷的紧紧的。
青龙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诞生的。
那一日百花盛开,艳了满山。
年幼的妖王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怔愣之下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小小的青龙眼睛还睁不开,下意识地将自己盘成一团缩在嫩绿的草叶里。
小妖王小心翼翼地捧起它,毫不吝啬地给他渡纯粹的灵气,甚至分了一小朵自己的火给他。
青龙长得很快,没多久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对小妖王甜甜的笑,小小的龙角贴着黑衣少年的脸颊软软蹭着。
一举一动像极了曾经的金龙。
于是后来的日子里,北幽不再孤独,那里面有两只妖相依为命。
北灼言就这样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自己的过去,想起了一切与青龙有关的记忆。
日子风平浪静的过着。
在青龙成功化形后,北幽陆续开始诞生妖灵。
鲜活的声音再次填满了这片春的世界。
冷冰冰的小妖王也不再孤寂,他会撑着下巴浅笑着看他们,头顶上戴着神兽们送给他的花环。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前进。
可北灼言站在暖日下遍体生寒。
在千玄宗与青龙的交谈中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一批妖灵,依旧没有活下来。
北灼言紧紧捏着拳,几乎压制不住情绪。
但此刻的他也只能站在故事开头,看着无法更改的结局。
人族闯入了北幽。
他们比妖更野蛮,贪婪地掠夺一切。
北灼言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群穿着相同的人类,将他们的脸全部都刻在脑海里,于往后的每个午夜梦回之时遍遍加深。
粗粗的缚灵锁困住了愤怒的小妖王,他眼睁睁看着幼小稚嫩的神兽们成为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
混乱,惨叫,鲜血淋漓。
是无穷无尽的杀戮。
人类来来往往搬运着神兽们的尸体。
炼狱的场景再一次上演。
北灼言与小妖王一样半跪在地上,金色眼眸里染上猩红,他捂着脑袋,再次感受一遍悲戚与哀痛。
“真难抓啊。”
一声叹息传来,音调里带着些许无奈。
北灼言抬头,在看清那人的样貌后瞳孔骤然一缩。
一身白衣的女子温柔浅笑着,手里拎着漆黑的锁链,另一头正拴在小妖王的身上。
这是北灼言第二次见这个女人。
见到这个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