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意对上苏定秦的目光,心头就冒出一团火。
这个蠢货!
这时候看她干什么?
非得三个人都进去就痛快了?
“我……”
苏定秦思虑再三,觉得说了也不要紧,他就是为苏知意去的,为了解她的恶梦,让她安心。
可他刚一张嘴,苏知意就缓声道:“指挥使,我大哥好歹也是立过战功的,当初我与他在边关作战,他从未滥杀过一条命。”
“听闻那些杀手,无恶不用,男女老幼皆不放过,我相信,大哥不会是那样的人。”
“大哥在边关多次受伤,大大小小,不下十处,如今伤犹在,就要把他带走审问,这恐怕不妥。”
余笙笙还想和自己打赌,苏知意会不会开口。
如果开口,那此事必与她有关。
果不其然。
她笑意不达眼底,这兄妹三人,还真是没让她失望。
苏定秦刚张开的嘴又突然闭上,咬紧后槽牙。
他定定看着苏知意,神情复杂。
在余笙笙看来,有些古怪。
惊讶,悲愤,还有点难以方说的自责。
“至于我二哥,京城才子,深受太子器重,前途无量,又岂会买凶害自己的表妹?就算不喜,不理会也就是了,何必搭上自己前途?”
“再者,二哥对表妹很好,何来买凶一说?”
傅青隐看向余笙笙:“郡主怎么说?”
余笙笙直视苏知意:“既得利益者,有什么资格替别人说好不好?”
“好不好,我说了才算。”
苏知意笑容僵住。
“苏知意,”余笙笙字字落地,“最没有资格开口的人,就是你。你还是别说了。”
苏知意呼吸微促:“我只是不想让兄长蒙受不白之冤,何错之有……”
“不白之冤?”傅青隐打断,“你可想好了再说。”
“苏定秦,看来你是不想说了。”
“既然如此,带走。”
苏定秦猛喘几口气,在即将被推搡出去那一刻,回头看苏知意。
“阿意,我是为了你!”
终于还是说了。
余笙笙眼中滑过笑意,苏知意满目忿恨。
傅青隐鼻音轻挑:“嗯?”
黑白嗤笑:“哟,这怎么个意思?你们三兄妹,齐头并进手拉手?”
苏怀远诧异问:“知意,这是怎么回事?”
苏知意脸色苍白,楚楚可怜:“父亲,我……”
她说着,不住摇头,后面的话是说不下去了。
傅青隐摆手,苏定秦又被押回来。
“逆子,还不快说。”
“定秦,倒是你说呀,你可是咱苏家的长子,关乎门楣脸面,可不能糊涂,快说。”
余笙笙无声冷笑,苏怀山眼里,永远只有苏家的脸面。
苏定秦低着头,不看苏知意:“我……那日,我们一起在门外看游行,看到劫囚那一幕,阿意说,她曾梦到过劫囚之人。”
“梦到那人把她杀死,她很害怕,我就想着,帮她把人杀了,一了百了。”
“就是因为这个,”苏定秦声音低下去,“我才想着查一查到底怎么回事,结果有人给我写密信,说知道一名匪徒藏身之处。”
“我所言属实。”
余笙笙倒愿意相信,他此时所说是真。
她忽然想起,为何看到那个匪首掉落面具露出真容时,有些眼熟了。
记得当年刚入府不久,她跟着苏砚书学画画,听小丫环们说,苏知意也会画画,人像画得最好。
她便拿着一幅画去找苏知意,苏知意当时正在书桌前,忙把手边的东西盖住。
聊到一半风起,吹起盖住的纸,她扫见一眼,是个男子。
她没问,但苏知意似无意说,练习画人像,就得得不同的书,翻看不同画像,照着临摹。
她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
难怪当时眼熟,现在想来,那画中男子,可不就是那个匪首?
余笙笙心头微跳,看一眼傅青隐。
傅青隐察觉她的目光,虽不知何意,但料定有事,而且应与苏知意有关。
“苏小姐,苏定秦所说,你可认?”
苏知意不想认,但当时苏砚书也在,三人在一起,怎么不认?
她露出适时的惊讶,眼眶迅速红了。
“大哥,你……你竟然是为了我的一句无心之言?你怎么这么糊涂?”
“我那只是一场梦,我心中忧惧,这才和大哥说,若早知大哥会如此行事,我宁可自己埋在心里。”
“大哥……”
她未说完,哭起来。
这么一说,成了她是无心,而苏定秦是自己故意。
活该的。
苏定秦心里不是滋味,第一次觉得苏知意哭起来不怎么可怜。
当时明明是她又怕又哭,大哥大哥的说个不停,拉着袖子不撒手,不杀就不行似的。
现在怎么这么说?
苏定秦想反驳,但又不知想到什么,又把嘴闭上,偏头看一边,不再言语。
“指挥使,缘是我的错,我大哥并非有意,能不能让我替他去?”
傅青隐似笑非笑,并不答言。
黑白嗤笑一声:“你这话说的,当镇侫楼是什么地方?当本朝王法是什么?你想替就替?”
“再说,究竟你是无心,还是有意教唆,这还两说。”
苏定秦心头一沉:教唆?
是这样吗?
他心思摇摆,第一次有些迷茫。
余笙笙福福身道:“指挥使,还烦请给少将军安排个好房间,毕竟他是有军功在身,到时候皇上问起来,指挥使也好答复。”
苏定秦偏头看她——她是在为他说话吗?
余笙笙当然不是,傅青隐听得出来,是为他,怕他在皇帝面前落下个苛待功臣的形象,被御史攻击。
傅青隐心情甚好,点头道:“好。”
再次挥手,押着苏家俩兄弟就要走。
苏定秦大声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为何还要……”
“还有不该说的?”黑白声音一挑,“押回去,说!”
苏定秦:“……”
还没推到大门口,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有人马未停就下了马,匆忙来报。
余笙笙一眼认出:“良伯!”
良伯大步进来,对余笙笙见礼:“郡主,不好了,刘老四跑了!”
余笙笙诧异,苏知意眉头舒展,紧后轮椅的手指也松开。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