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远已经预感不妙。
但仍心存一丝侥幸。
当看到苏定秦被押进来的时候,他还是心头一震。
余笙笙也抬眼看,苏定秦和昨天晚上的意气发风完全不同。
衣服换了,穿的是镇侫楼的囚衣,头发散乱,神容憔悴,眼白布满血丝,才半夜的功夫,胡茬长出,有几分狼狈。
上一次他去镇侫楼,可没这么狼狈,那回还理直气壮,出来之后也对她恶语相向。
这回,倒像是把精气神抽走了。
余笙笙眸子微眯,目光在他和苏砚书、苏知意身上一转。
这三人之间,一定有事儿,有意思。
苏定秦一进屋,满屋子的人除了傅青隐和余笙笙,都大吃一惊。
余笙笙看向苏知意——苏知意也吃惊,但,像是假的。
她心思百转,昨天晚上苏定秦口口声声说是有人送密信,但他又说不出来是谁,难道……是苏知意所为?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今天倒要看看,苏定秦还能不能一如既往地维护苏知意。
苏知意的手在袖子里握紧,指甲掐着掌心,饶是如此,也才堪堪控制自己没有失态。
苏定秦!这个废物,竟然被抓住了!
还是被傅青隐抓的,他到底在搞什么?
苏知意恨不能咆哮出声,上去抽苏定秦几个耳光,蠢货,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弄成如此局面。
苏怀远怔愣一下,反应过来,冲过去给苏定秦一耳光。
“逆子,你都干了什么?不是让你在营中好好历练,你跑出去干什么?外面有匪徒吗?”
他最后一句,无异于点苏定秦,这种话苏定秦听得出来,傅青隐当然也听得出。
但他现在没办法,情急之下,只能这样。
余笙笙暗叹一声,苏怀远这才回家多久,就已经为家人操碎了心,想必还不如在边关的时候舒坦。
苏定秦脸上顿时肿起,扑通一声跪下:“父亲,儿子冤枉,儿子确实就是为了剿灭匪徒。”
苏怀远怒道:“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定秦跪得笔直:“儿子接到密报,杀了一个匪徒,夺得腰牌,随后去城外山寨,当日劫囚的匪徒就在寨中。”
“我这才带人前去剿匪。”
苏怀远当然也不信儿子是什么尊主,但私自带兵出营,还被当场抓获,还是傅青隐抓的,怎么都无法善了。
傅青隐是什么人?要是没有确凿证据,他是不会来的。
苏怀远重重叹口气:“逆子,如此大事,本该报给京兆府,或者你直接和为父说也行,怎可私自作主?私自带兵出营,当受军法处置!”
“儿子愿意受罚。”
余笙笙饶有兴趣看着苏定秦,都被镇侫楼关了一晚上,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这就么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洗脱罪名吧?
苏怀远回身,对傅青隐深施一礼:“指挥使,我儿……”
傅青隐轻转扳指,似笑非笑:“苏将军,你方才可说过,这样的人,当诛。”
“本使也赞你大义,怎么?一见犯人是少将军,又把大义忘了?”
苏怀远一噎:“指挥使,若我儿真是尊主,我无话可说,可是,他真的不是……”
傅青隐摆手,黑白走到厅中,拍了拍手。
两个人一起从外面并肩走进来,看服饰,一个赤龙卫,一个京兆府衙役。
赤龙卫道:“回指挥使,根据嫌犯所说,那个地方的确有新挖过土的痕迹,但里面只有一件破衣服,没有什么尸首。”
嫌犯,两个字刺痛苏家人。
苏定秦惊愕:“不可能,我明明把那个人伤了,就埋在那里,绝无虚假。”
“有何人为证?”黑白问。
苏定秦嘴里嚅动,也说不出话。
余笙笙暗自冷笑,苏定秦自负多疑,这种事怎么会让别人知道?他一定是亲力亲为,只为安全起见,不让人抓住把柄。
可现在,也无人为他作证。
“有何人为证?”黑白重复,声音沉厉。
苏定秦低声回答:“无人,当时我为了不走漏消息,没有告诉任何人。”
收到密信,他立即去那里抓匪徒,拿腰牌,他谁也没说,悄声处理。
他想着,事成之后立功,此事也不必提起,谁会问这些细节?
可哪知,成了给自己挖的坑。
“那可就麻烦了,”黑白语带讥讽,“你说是有人写密信告知你,密信拿不出;你说杀了匪徒,尸首却没有,什么都是你说,但你说又完全不能自证。”
黑白冷笑一声,声音陡然一厉:“苏定秦,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们没动你,你当真以为,我们不敢对你用刑?”
苏定秦一激凌,额角立时渗出汗来。
“我……”
他正要说,苏砚书忽然开口:“指挥使,我兄长不是在府里,就是在军营,都有迹可查,怎么会经营起那么一座山寨,那可不是一日之功,这其中,必有隐情。
那个匪首也许是受人指使,或是栽赃嫁祸,因看我苏家不顺眼,气我父亲有军功,这才恶意污蔑。”
“还请指挥使明察。”
余笙笙看他一眼,他义正言辞,有理有据,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但苏砚书可不是什么讲兄弟情深的人,平时装装也就算了,真要命的关头,他才不会顾及别人。
他此时跳出来,八成就是因为此事与他也有关系。
余笙笙回想,当日她得到庄子,第一个来找她的人,就是苏砚书,还提出什么帮她找人手,迫不及待想往庄子里安插人,还想带苏知意去泡温泉。
她拒绝,苏砚书就非常不高兴。
随后她去庄子上,当夜就发生刺杀事件。
以前倒没怎么怀疑苏砚书,是觉得他是个书生,可她忘了,苏砚书是将军府的书生,再怎么也不会和普通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样。
何况,买凶刺杀,也不需要自己会武。
余笙笙嘴角一翘即收,事情可比她预想的有意思。
傅青隐眼角余光瞄到她,看到她这抹笑,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心情也莫名愉悦几分。
“二公子,”傅青隐不徐不疾,“你是怎么知道,那座山寨挺大的?”
“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