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贝阿朵莉切,把人划分为了三种阶级,每一个阶级之间都有着宛如天堑般的鸿沟。
通俗来说:活不了,能活着,活得好。
活不了的人去抢能活着的人的生存资源拼命活着,能活着的人在活不了的人抢劫和活得好的人的盘削下夹缝生存。
相比来说,能活着的人生活反而是最累的。因为活的人怕横的,横的人怕不要命的。对于那些已经活都活不下去的人,那些上位阶层或许有的是手段对付,但诸如年轻时史莱特这样的人就几乎毫无办法。
就像苍蝇一样,你打死一批,还有下一批,杀鸡儆猴的手段对于这些亡命之徒来说根本没有用。史莱特最知道这个道理了,因为他曾经也是这么一类人。
不知道用了多少无所不用其极的生存手段,也不知道耗尽了多少辈子修来的运气,史莱特才爬上了能活着这个阶层。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不用再饱经风霜每天都要为明天吃什么睡哪里发愁了,但却发现需要发愁的东西更多了。
但人总要学会在悲观中找到活下去的办法。毕竟这么久都熬过来,如果在这个时候撑不住了,那以前这么艰难得活着不是白活了吗?沉没成本之大实在让人不甘心。
人,有时候出乎意料得坚强;但同时,也出乎意料得脆弱。
某天在外头拼命赚取生存资源的史莱特风尘仆仆地回到家里,迎来了他转变一生的噩耗。家里被洗劫一空,整个家在烈火中不断焚烧,梅惨死在家里的卧室,等史莱特回到家的时候血都流干了,人也完全化作了焦炭。
每天这样的死亡在贝阿朵莉切数不胜数,但真正轮到史莱特的时候,无法接受的人也是他。他在屋里火中自我焚烧了足足数小时寻找所谓可能的证据,一切指向凶手的证据。
但遗憾的是,什么证据都在火中融化了。
哪怕直到今天,作为丙字级雪卫的史莱特,也找不到当初的凶手。
或许那个凶手早就淘汰在贝阿朵莉切的后巷之中也不一定,向这样吃人的人,被人吃掉可能也就是下一刻的事情。
“荒唐的是,自那以后,越是不要命地拼,反而越死不掉。”史莱特说道,“拼到最后到了如今的地位,不可不谓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
他做过杀手,也卖过节操。徘徊于利益与色诱之间,没有后顾之忧的史莱特一直都在往上爬,当一个人疯狂地寻死的时候,结果最死不掉的人也是他。
“你还没有说爱丽丝的事情。”琴打断道。“我对你悲惨的过往毫无兴趣,要诉苦,你找错人了。”
“爱丽丝是我的克隆实验人,细胞来源于梅,自然也就是梅的孩子。”史莱特不紧不慢地说道。梅死后,“复活”她成为了史莱特少数的夙愿,但可惜的是,任何有关生命的魔法都是代价高昂的,最终史莱特也只能用这种半残品的手段。
“你真混蛋呀。”
“这么说我的人很多,但大多数人也和我差不多,有着自己的私欲,很多私欲见不得光。”史莱特说道,“不过,我实现了,他们那些失败的人又或许不敢做的人就开始在道德上指责我。而那些人大多现在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那爱丽丝为何最后落得这种结局。”你千辛万苦做了那么多,夙愿实现了,那结果呢?结果她就落得这样的命运。
“她终究只是梅的代替品。既然如此,她会有什么样的生活我无暇关注。让她死的,不是我,是这个王国。”
“你真是一点责任都不想分摊呀,你不觉得你是这个王国缔造者之一吗。”
“这话说的。我们贝阿朵莉切人做的贡献也没有人替我们称颂呀。怎么?好的全不是我们的责任,坏的全是我们的责任。”史莱特笑道。
“我们生来就是被神遗弃的可怜虫,被放逐在这片地狱承受着苦难。外界声色犬马,我们呢?虽然有点不客气,但我想实现什么,想要去做什么,都是我应得的。”
“好了——继续缅怀吧。祝福你能继续活下去,毕竟,我这个人私心很重,还是很希望我的事情能被外界知道的。哪怕遗臭万年也可以,但绝不能接受藉藉无名。我希望我的名字,史莱特,可以出现教科书里,而不仅仅是在贝阿朵莉切的历史书里。”
史莱特踏着雪慢悠悠地走了,独留下琴一个人。
他的一生都在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就是为了不落得当初那种下场——那时候什么都挽回不了。等到他真正能实现什么东西都能试着挽回了,但已经不再是当初的他了,成为了一己私欲披着人皮的魔,不断往上爬成为了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唯一愿望。
他注定要被世人唾弃一辈子,那些因他而死的人都恨不得让他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他染过的血比战场上那些将士还要多。
他所坚持的道理听上去那么让人无法反驳,为了自己的私心,他什么都可以做。
只不过他真得做了,那些人想做而不敢做就去指责他。
事实却是正是因为“不敢”两个字,成为了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差异。正直的人未必不会有邪恶的想法,就连放空欲望的出家人也许也会有一个淫秽天下的梦。但束缚人的,是自己的心。
但在贝阿朵莉切这个地方,只有史莱特这样的人才能好好活着吧。
而其他人,都已经掩埋在了残忍的冰雪里。也许当初创建这个王国的命运魔女,也有这样养蛊来培养抵御裂隙的想法吧。
但死人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
“死人,注定是没有发言权的,我说的对吧,爱丽丝老师。”琴喃喃道,在简单把墓打理了几下后,只身一人缓缓起身回程了。
逃不掉的,就不去逃了。
该去面对了。和当初艾姆妮西亚做的事情一样,风风火火把事情做好不就好了吗?轻轻松松。
活着,才有继续说话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