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那个人时,惊艳是大过于害怕的。
“好好站着。”一旁的宫人们低声提醒着人群。
塔娜莎站在角落,偷偷瞄着上方的男人。
蓦然对视,她一愣,避开了眼。
“你,过来。”
低哑含笑的声音响起。
塔娜莎被宫人拽了出来,力道有些大,弄得她一个踉跄跪在男人面前。
还未抬头就听见利剑出鞘的声响,塔娜莎下意识闭眼,却听身旁一声惨叫,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在自己脸上。
剑尖抬起她的下颔,迫使她再次对上那双温柔晦暗的眼。
“嗯……”抚子垂眸观摩,笑着,“是个好苗子。”。
“都送去种蛊吧。”
“至于你……”
“过来,本王亲自给你种蛊。”
清朗温润的嗓音淡淡吩咐着,塔娜莎想起关于这个男人风流多情的传言,心里有些不适。
……
她想象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种蛊后,她住在了男人卧房的隔壁。
每日琴棋书画、女红骑射,男人手把手,一样一样耐心的教着她。
就连她的武器弯刀也是男人赠予,也是男人所教。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明明亦师亦友,她却对他越来越厌恶和排斥。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塔娜莎无数次暗问自己。
她想起了蛊有副作用。
……
他种了好多弗洛伊德玫瑰。
那样一个矜贵的人,
居然亲手栽种。
……
男人经常勾着笑。
她却觉得他从未真正开心过。
……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男人的厌恶和抵触转换为生理上的直接排斥。
溢于言表,甚至是言语上也无法掩饰。
再一次躲过男人伸来的手,屋内,气氛又凝固起来。
抚子垂眸,眼神晦暗:“……”
塔娜莎别开头,抿唇:“抱歉,大人。我……”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僵在半空的手指尖蜷缩,收回,抚子垂眸抿茶,“无事。”
“特伦的春宴,你去吧。”
……
春宴是她进入公爵府的唯一机会,塔娜莎作为细作,知道男人的目的。
当她衔着弗洛伊德玫瑰来到兰斯洛特面前时,心里是没底的。
她能感觉到头顶的那道视线。
温柔,粘腻,又阴暗扭曲。
“……”塔娜莎不敢后退,可前面的兰斯洛特也冷淡无言。
“好漂亮的姐姐。”
一声含笑,犹如黑暗中撕裂开来的光束,拯救着她濒临颤抖的心。
塔娜莎抬眸看去,一瞬惊艳呆滞。
她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人。
“……”
少女眉眼温柔,询问是否能将玫瑰戴在她的头上。
塔娜莎愣了愣,下意识乖乖听话照做。
“好看吗?”
塔娜莎点头,说出了今天第一句话:
“好看。”
人,很好看。
……
塔娜莎最终进入公爵府。
她其实能明显感觉到兰斯洛特对她的杀意,只是碍于少女,他强忍着没有发作。
他很在乎少女。
在乎到,春宴上眼里只有少女。
在乎到,即便知道她身份有疑、少女有疑,也不听劝阻、不顾后果、不计代价的因为少女的一句话就放任她入府。
这是爱吗?
塔娜莎疑惑。
……
慈慈很好。
喜欢。
……
见到了芮蒽。
似乎已经到了寿命的尽头。
……
慈慈做的糕点好吃。
……
糕点出了问题。
她被带到私牢。
私牢内,塔娜莎被反绑在十字架上,眼前视线昏暗,只有火把的光焰和几个男人。
梅尔站在她的面前,冷声询问:“说,谁派你来的。”
塔娜莎眨眼:“什么派不派?”
猜到她不会真的开口,梅尔拿过一旁烧得通红的烙铁。
上前,烙铁缓缓贴近女子的脸:“我的耐心有限,细作小姐。”
塔娜莎“害怕”的颤抖:“大人,我真的不知道……”
梅尔冷冷看她。
良久,撂下烙铁,吩咐一旁的骑士:“先别用刑,不要给她吃的,等着大人宣判。”
骑士立正:“是。”
“……”望着梅尔离开的背影,塔娜莎微微垂眸。
希望慈慈不要出事才好。
……
几乎是饿了三天三夜,塔娜莎有些脱力的挂在十字架上。
牢门被打开,塔娜莎动了动,微微抬眸。
梅尔看着她:“塔娜莎小姐,你可以走了。”
“……”塔娜莎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咳咳……她呢……”
梅尔道:“夫人没事。”
夫人……
看来兰斯洛特还是,舍不得啊。
塔娜莎咳嗽几声,被放了下来。
拒绝了几个骑士的搀扶,塔娜莎被蒙住眼,带出私牢。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活着走出私牢。
……
慈慈被囚禁了。
严格来说,她是被……
每晚主楼都会隐隐传来少女的哭颤和求饶,像挠人心肝的小猫一样,男女通杀。
似乎是在印证她的这句话,少女的哭颤和求饶换来的不是停止,是更加剧烈的床榻声响。
当能再次探望慈慈时,已经过去了好多天。
卧房内,看着脚戴金链,浑身吻痕和咬痕的少女,塔娜莎无奈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失笑。
这实在是……疼爱的太狠了些。
……
他的婚宴么。
……
将毒箭插进刺客的脑袋搅拌。
她没想到那个男人真的动了杀心。
……
跟着慈慈进了冰窖,听到那人的声嘶力竭。
他恨战争,恨挑起战争的所有人。
……
失去了子蛊后,塔娜莎感觉没有什么变化。
直到男人在城墙上哀悼而温柔的看着她,说了那句——
“娜莎,你陪我一起死吧。”
一起死。
听到这句话的她应该是愤怒的,厌恶的,排斥的。
可她没有。
到这一刻副作用消失的意义真正体现出来。
她是愿意的。
……
他死了。
没有强迫带上她。
……
那个威夫斯离开了,说是要回去陪着他的公主。
慈慈活了过来,也再次被兰斯洛特囚禁。
……她呢。
她该去哪儿。
……
特伦的冬季快要结束了。
……
塔娜莎参加了慈慈的婚礼。
慈慈很美。
兰斯洛特也是个人。
……
没过多久,塔娜莎辞别后开始周游各国。
几年后,兰斯洛特收回最后的疆土,下令授意诸国签订停战协议,休养生息。
至此,战争暂时湮灭。
热闹的街市上。
女人仙衣罗裙舞蹈,男人吆喝弹琴唱叫,老少妇孺欢声笑语,幸福安稳的氛围感染着每一个外来的旅人。
“妈妈,”小女孩拉了拉金发女人的手,好奇的笑着,“她(他)们看起来好开心啊。”
闻言,塔娜莎淡淡一笑。
只见小女孩的母亲同样也笑得温柔,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道:
“因为战争结束啦。”
“……”塔娜莎垂眸。
手中,象征美丽与热情的弗洛伊德玫瑰在阳光下灿烂耀眼。
与弗洛伊德镶嵌着的是花贩给的橄榄枝环,阳光下格外好看。
一个象征美丽与热情。
一个寄托希望与和平。
塔娜莎笑着,想起刚刚那对母女的对话:
[女孩:她(他)们看起来好开心啊。]
[母亲:因为战争结束啦。]
“是啊……”塔娜莎呢喃,举起手中的花环。
战争结束了,
人们好幸福。
美食果蔬遍地,
笑容灿烂侵染。
琉国易主,各地细作制废除。
弗洛伊德也盛开了好多好多。
“……”塔娜莎垂眸。
她到底想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