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府,风雅筑内。
云筱然半躺在贵妃椅上,正吃着葡萄。
李嬷嬷低头走了进来,屏退了其他丫鬟后低声道,“县主,宋夫人已经急火攻心吐了血,您不去瞧瞧?”
云筱然冷哼一声。
“瞧什么?她心里向着江清婉那个扫把星,这就是报应。”
李嬷嬷不放心的劝道,“可这事必然会连累到王府,若是……”
云筱然却丝毫不慌,随手将盛着葡萄的琉璃盏丢给她,悠然的坐了起来。
“急什么?太上皇不死,这九王府就塌不了天。”
“我就是要让墨云寒看清楚,他选的那女人究竟会给他带来了什么样的灾祸?等适当的时候,我会去太后那里求情。”
“至于郑成业扛不扛得住刑罚,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最好打死了,把这责任背在江清婉身上,让墨云寒亲手杀了她!”
一想到这个结果,她就忍不住癫狂般大笑起来。
李嬷嬷急忙制止。
“县主,老奴对外声称您忧心王爷起不得身,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云筱然不爽的甩了下袖子。
“再去探,江清婉被押入皇宫时,本县主要即刻去求见太后。”
……
江清婉还在回京的路上。
递到墨云昭桌案上的折子就已经有十几份。
他随意扒拉着看了看。
都是些言官冗繁的陈词,夏宇更是连续上了三份折子,字字血泪皆怒指九王府的罪行。
甚至还搜集了些江清婉懂玄门道术的证据,其中一张就是秦明朗父亲呈表的供词,可信度极高。
墨云昭盯着他折子里最后一句。
“恳请皇上顺应天道,诛邪灾祸,护卫大周百世绵长。”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御书房殿外,他的贴身太监总管脚步匆匆的躬身走了进来。
墨云昭立刻抬头。
“如何了?”
总管太监摇了摇头。
“太上皇还是那句话,您是大周的皇帝。”
“啪!”
墨云昭狠狠的将手里的奏折摔在了桌案上。
“又是如此敷衍朕,真当朕怕了那枚虎符吗?”
总管太监吓得跪在地上。
“皇上息怒,九王殿下终归是您最疼爱的幼弟,一时为情所困,犯了错,您打骂教训便是,莫要伤了龙体。”
墨云昭起伏不定的胸口缓缓沉了下去,又重新拿起一份奏折随意翻开,却并未看上面的内容,儒雅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冰冷的杀意。
“未行礼祭祖,那江氏,还算不得皇家媳。”
……
两匹快马,三人一狐。
临近京城的时候,墨云寒拉住了缰绳。
猎鹰嘶鸣一声扬起前蹄,随即晃动了一下马头。
鬃毛顺滑晃动,如一只准备迎战的黑色雄狮。
墨云寒眸色冷厉的看着不远处的城门。
这一路他想了许多,从让他去调查金钩弯刀的匪患,事情便是一环扣着一环。
他原先以为,是墨云昭扛不住太后威压,借此将他支开,好趁机让云筱然入府。
可到了如今,这所有矛头针对的都是九王府。
演了这么多的兄友弟恭,表面的浮华平和,终于是要破了。
身旁夜七凑近低语。
“王爷,暗卫营已经准备就绪,苏掌柜也通过淮楼散出消息,若皇上真要动您,我们就反给他看。”
江清婉皱了皱眉。
一路颠簸,她双腿疼的厉害。
好在腰能靠着墨云寒,倒是影响不大。
否则这会儿身体都能散了架。
她抱着小红仰起头看向墨云寒。
“是为了我,还是其他?”
男人回神低头,黑沉的眸子略有不解。
“你想说什么?”
江清婉移开目光,看向城门口进出的百姓。
“若为我,大可不必。此事还没到血流成河的地步。若为其他……墨云寒,别拿我当借口,这个孽债,我背不起。”
她的声音很柔和,可又说不出的凉薄。
夜七听得有些不舒服。
“王妃,王爷自然是为了你。燕云青深得皇上信任,今日之事,他定会告状,而且王爷跟御林军已经动了手,此事本就无法善了,我们必须早做……”
墨云寒却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随即探身将窝在江清婉怀里的红狐狸提起丢给了他。
“此事听王妃的,所有人按兵不动,等本王消息。入城后,你不用跟了。”
他说完双腿一夹马腹,猎鹰扬蹄而去。
夜七手忙脚乱地接住红狐狸,心急如焚。
“王爷,您不能就这样入宫啊。”
一直不远不近跟着的燕云青已经踏马而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并没有为难他。
只是停住马瞥了他一眼。
“公然抗旨已属忤逆,你还准备带上兵马随九王杀入皇宫不成?”
被说中心事,夜七气的干瞪眼,却又不能反驳。
只能眼睁睁看着燕云青带着大批御林军紧跟着猎鹰入了城门。
城门口数个探子看的真切,当下隐在人群中,去汇报各自的主子。
墨云寒扫了一眼,缓缓放慢速度。
“你知道这座京城,有多少人希望本王死吗?”
两个人贴的很近。
江清婉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气息的压抑。
他在生气。
可她有她要遵守的原则。
轻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头顶又传来低沉的笑声,极尽张扬,又极尽讽刺。
“从本王出生,便有无数人想要本王死,那时本王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孩童,可你知道本王为什么没死吗?”
即便有太上皇力保他一条命,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想弄死一个婴儿,轻而易举。
江清婉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心口莫名扯得有些疼。
头顶的声音收了笑,透着几许自嘲。
“其实本王也不知。京中无数双手比战场上的刀剑斧戟更难抵挡,可本王却活到了现在。江清婉,你说,是本王难杀,还是他们另有所图?”
江清婉的心头一紧。
从初次见墨云寒,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绝不是暴戾的莽夫。
她抬手,轻轻握住了身前牵着缰绳的那只大手。
“我师父曾说过,人心若生出贪念,便如阿鼻地狱的无尽深渊,永不会消融,所以真相,一定会出现。”
墨云寒反手牵住她。
“云天机说的?”
怀中身体僵了僵。
“快走吧,你那表弟身子孱弱,若扛不住刑罚,会出事的。”
墨云寒低低笑了笑,没再追问,拉紧缰绳,加快了速度。
半个时辰后,猎鹰停在了宣武门前。
御林军手拿长枪横挡在前面。
墨云寒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身上的金色铠甲。
“连皇兄的御用亲卫队都用上了,真是好大的阵仗!给本王让开!”
他话音刚落,弓箭拉动的咯吱声就在左上方响起。
宫墙哨岗处立着一排同样身穿金色铠甲的人,手持长弓,已经拉满。
态度很明显。
若有异动,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