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殿下。
即便是事情败露,要责罚,要圈禁,起码衣食无忧,总比永世为奴强吧?
她宁愿失去自由被关在安王府,也不想出去为奴为婢,与她看不起的低贱卑微的下人为伍!
想到这,周令宜连忙膝行上前几步,攥住了李顺全的衣袍一角,犹如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般,哽咽道:“李……李总管,安王殿下呢?我要见殿下……不……我要见皇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相告!”
如今事情败露,殿下肯定是被皇上软禁起来了,她未必能见得到,还是请求见皇上,才能躲过这一劫。
李顺全垂眸瞥了这位往日高高在上的高门贵女一眼,想到她今后的下场,眼底闪过一丝同情,可想到方才殿上发生的事情,那点同情顷刻间便消失殆尽了。
他敛了敛眸,负手而立,声音无悲无喜道:“周小姐,即便是永宁伯府未曾获罪,帝王龙颜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更何况皇上如今病体抱恙,不宜见人,至于安王……”
李顺全顿了顿,才在周令宜满眼期待中,缓缓道:“安王殿下御前行刺,已经被皇上亲手所杀,周小姐想要见安王,杂家怕是帮不了你了。”
‘砰——’
似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周令宜的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被皇上亲手所杀’七个字,反复循环。
什么叫做穷途末路,周令宜今日算是明白了。
她神色惨白,仓皇地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猛地攥紧。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皇上连自己的亲子,殿下的性命,都不顾及,亲手杀了殿下,哪还会在意她这腹中尚存的一丝骨血。
这个孩子,不是她通往锦绣荣华,得封后位的至宝,而是推着她下地狱的催命符。
皇上此刻必定对殿下深恶厌绝,若是知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她只怕是死得更快。
这个孩子!
周令宜拼命捶打自己的腹部,眼泪顺着微红的眼尾滑落,整个人似是都魔怔了一般。
“都怪你!都怪你,你这个丧门星!你这个丧门星!”
这如疯婆子般的举动将李顺全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有些狐疑道:“这……是疯了……?”
林氏见状,也顾不得自个儿的伤心,连忙上前将周令宜搂进怀中,控制住她的双手。
面对李顺全的疑惑,却是丝毫不敢透露其怀孕一事。
方才她虽伤心,可李顺全的话她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安王谋逆,皇上必然震怒,连亲子都尚且杀得,可见对安王之恶,这个孩子万万留不得。
可却不能在李顺全面前流掉。
还不待林氏想出个对应之策,周令宜便在林氏怀中晕了过去。
林氏大骇,“宜姐儿!宜姐儿!宜姐儿你醒醒啊!你别吓母亲!”
望着这一片哭的哭,喊的喊,晕的晕,李顺全眼中一片漠然,手一挥,“都给杂家压下去!”
“是!”
御林军听令而上。
不过稍息,昔日人声煊赫的永宁伯府便被贴上了封条,成了一座空宅。
——
入夜。
月光皎皎,凉风习习。
沈琼华坐在窗棂边,她单手捧着本游记,暖黄的烛光照在她姣好的侧脸上,透着一股岁月静好的美好。
忽而,一件白狐皮制成的大氅落在了她的肩头,沈琼华猝然抬眸,眼里似坠了万千星辰般,可看清了来人,又似泄了气般,眼底的失落遮都遮不住。
“芍药,怎么是你?”
芍药一脸莫名,道:“小姐,不是奴婢还能是谁?”
沈琼华听到芍药的反问,眼神有一瞬慌乱,轻咳一声,“没……没谁,我还以为是甘草呢,今日是她值夜。”
芍药歪头回想了一下,随后颇为肯定道:“小姐肯定是记错了,今夜是奴婢值夜,这深冬寒凉,小姐该穿得多些,莫着了凉才是。”
沈琼华拢了拢身上温暖又柔顺的大氅,勾起一抹笑,问道:“阿娘和阿逸他们都安全回去了?这深冬地滑的,阿娘喝醉了酒,莫要摔着了。”
芍药笑着道:“都送回去了,少爷和奴才们一起将夫人送回去,这才回的自己的院子,奴才在沈府待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夫人饮酒呢,还饮了这许多,还拉着小姐你一起。”
“阿娘这是高兴呢,笼罩在沈家头顶上的乌云散了,再也不必时时刻刻担心受怕,生怕哪一日被害了性命,她高兴。”沈琼华道,神色间又带着些许怅然,“也高兴终于为阿爹报了仇。”
芍药安慰道:“小姐宽心,老爷泉下有知,也会很欣慰的。”
‘滴答滴答——’
夜空中下起了小雨,芍药急急就要去关窗。
就在她手即将触碰到撑杆的那一刻,身后传来的沈琼华的惊呼,“别关——”
芍药猝然回头,就见沈琼华紧张地看着她,一只手从温暖的大氅里伸了出来,指甲上的丹寇是今日半下回府时新染的。
见芍药一脸诧异地盯着自己,沈琼华似是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过激了,连忙收回手,却怎么摆放都不自在。
嘴上道:“那什么,我觉着有些热,开着窗好些,也好散散我身上的酒味。”
芍药看了看自家小姐身上裹紧了的大氅,又看了看这窗外的细雨,感知着这冬雨滴落裹挟进窗棂的凛冽寒风,顿时顿悟了。
“哦~~原是如此~~”她眉尾微微上挑,扬长了语调。
沈琼华被她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就听见芍药道:“奴婢就说这冬日寒凉的,小姐又吃了酒,不早早上榻歇息,枯坐在这窗棂边做什么呢,原来……是在等心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