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无奇的一句话,让宋清殊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她依言放慢速度,屏息凝神,比刚才在颠簸道路还要慢上几分。
王千巽看得直笑:“倒是也不用这样谨慎,等那头小鹿出来,我会提醒你。”
宋清殊圆了眼睛:“这么具体?”
不是兔子,不是野猫,不是狐狸,是小鹿。
说话间,王千巽低声道:“来了。”
宋清殊一脚刹车,眼看着一只幼年小鹿悠然自得地走过去。
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了看他们。
宋清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看向王千巽的目光满是困惑:“你是怎么做到的?”
但王千巽闭着眼,神色痛苦,显然无心回答。
车子到了市区的骨科医院,宋清殊陪着他挂急诊,拍片子,又做复位,好一阵折腾。
等一切处理完,已经是中午。王千巽的脸上也终于有了血色。
两人在医院外面找了家过桥米线。
看王千巽已经没什么大碍,宋清殊才终于有机会问出心里的困惑。
“所以你早上欲言又止,是因为料到自己会被砸伤手臂?”
王千巽摇头:“哪有那么精准?人能窥探到的天机都是上天想让你知道的。”
“那你窥探到了什么?”宋清殊追问不放。
王千巽扶额,觉得自己败给她。
“看到了小李会被石头砸头。”
宋清殊脑子转了几个弯,才说:“所以,天机也是可以改的,对不对?”
他看到了那个人会被砸,却没有砸中,那他到底是准还是不准?
那他看到霍宗辞和莫兰溪生还,会不会也被干扰?
王千巽:“所以说,人没有办法做全知。我看到这件事并且出手,让他没有被砸到,可能才是天机的全貌。”
这话很玄,但宋清殊脑子好用,能绕明白。
“你明明也可以告诉我,咱们不去的。”她有点后怕。
“你那时候不相信我,我若说了,你会让别人留守,自己悄悄去。”
宋清殊:“……”
王千巽对她的了解程度让人害怕。
她沉默了一会儿。
过桥米线端上来,香气扑鼻。
宋清殊半年没吃到这熟悉的味道,还有点想念。
她低头吃饭,过了好一会儿又抬头看他:“王医生,你会给自己预测未来吗?很多事情都看得这么透,是不是也没有意思?”
王千巽用筷子夹着一根米线,绕来绕去。
“我不看。因为我是宿命论者,完全臣服于命运的安排。”
“但你会用你的‘超能力’给别人提点。”
“对,起初我也觉得这么做不对,后来却觉得让那些迷茫到无药可医的人遇到我,可能也是命运安排的一环。”
生命真的有大智慧,玄之又玄。
宋清殊第一次跟人进行这样的谈话,只觉得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浮了起来。
她觉得敬畏,却又不知怎么表达,气氛一时间有点冷。
于是,宋清殊低头把最后一点米线吃完。
“王医生。”她突然正色,“请告诉我明天双色球的开奖号码。”
王千巽“噗”地一声笑出来。
“宋清殊,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拿来都是要还回去的。‘果’是固定的,所以人对命运的强行认知和干预,会被纳入新的算法,之后通过新的因果链达成必然结局。”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像说教,摇摇手,站起身来,“走,我们回去吧。”
宋清殊却双眼冒光:“所以,按照你这个逻辑,小李还是会被砸到头。”
王千巽抬了抬眉:“等回到酒店可以问问。”
他们没有再去寻找,直接回了酒店。
车子刚停好,宋清殊接到了杨端的电话。
“我们找到霍先生和莫小姐了!”杨端激动地说。
宋清殊和王千巽又叫了霍婧珊,三人火速赶往骨科医院。
霍宗辞在手术中,莫兰溪等在外面,脸色灰白。
宋清殊打量她,黑色衣裤,黑框眼镜,瞬间又想起王千巽的“预言”来,心里一紧。
“兰溪!”宋清殊冲过去拥抱她。
莫兰溪看上去瘦了不少,她模样憔悴,回抱宋清殊的手都在抖。
“我以为……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她说。
原来,莫兰溪的行程被霍宗辞耽搁,出事时,她并不在中心地带。
霍宗辞一路追到半山腰,莫兰溪跟他生气,又掉头往回走。
走了没多久,便遇到了极端天气。
狂风大作,天迅速黑下来。
接着,就开始下雨。
在雨中,莫兰溪根本看不清路,几次险些踩空,滚落山谷。
是霍宗辞找到了她,他拉着她一路往下走,在暴雨来临前,躲到了一个山洞里。
接着,便是上了新闻的山体滑坡,泥石流,雪崩。
他们在山洞里被困了几天几夜,霍宗辞找到一个缝隙,将莫兰溪托举出去,自己却被落下的石块砸伤了腿。
他们没有手机,跟外界隔绝,那几天几夜里只有彼此。
“没有去一个村子吗?”宋清殊问。
王千巽不是看到了他们在一个村子里?
“你是说涧水村吗?我们今天凌晨才到,有人拿食物和水给我们。”
莫兰溪说,因为霍宗辞的伤,他们走了很久的路才到村子里。
在村子里被好心人收留,吃了顿饱饭,又睡了很长的一个觉。
但因为灾难的缘故,村里也断水断电许久,他们借不到电话。
一筹莫展之际,遇到了前来找人的杨端。
杨端到的正是时候,早一天他们还没到,晚一天霍宗辞的腿也就废了——
现在他的腿已经岌岌可危,医生说,再晚一点就要截肢。
宋清殊听得唏嘘,感慨命运的巧妙离奇。
“我决定不走了。”莫兰溪又说,“我会用余生跟他耗下去,欠他什么,他来拿就好。只要他要,只要我有。”
宋清殊大受震撼。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良久,才缓缓道:“当然,你们毕竟同生共死过。”
莫兰溪泪目:“是啊,清殊,这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同生共死过的也就这一个了。”
霍宗辞还在手术中,莫兰溪静静地坐在外面等。
她眼睛牢牢盯住手术室的方向,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瞬间。
“兰溪,你爱他吗?”宋清殊终于忍不住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