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领完圣谕,
回到书房坐定不久。
他的随侍太监便跑了进来,“主子,奴才从小玄子那儿打听到了是谁在背后捣鬼了。”
小玄子就是刚刚过来传谕的内宫太监,
随侍太监趁着礼送对方出东宫的机会,送了一点银子,打听消息。
朱允炆眼眸一冷,厉声喝道,“说!是谁?!”
随侍太监被自家主子突如其来的怒意吓了一跳,赶忙开口回答道,“是林豪,”
“他早前进宫拿官营商行的事,和陛下死谏,”
“陛下拗不过他,决定让步了,原本陛下只想罚曹国公关禁闭,”
“但他不依不饶,”
“一定要追加处罚您,”
“所以,皇爷就。。。”
朱允炆额头青筋胀起,愤而拍案大骂道,
“孤就知道!”
“也只有这混账东西,”
“会处处咬着孤不放。”
见平日里温润和煦的主子彻底暴怒,随侍太监吓得立刻跪地发抖。
“你们都退下吧!”一道严肃柔和的女音传来,
随侍太监抬眼望去,“娘娘?奴才遵旨!”
说完,他便立刻起身,和吕氏的随侍宫女退了书房,
由于五月的天气渐热,他们没有选择关上房门,
而是选择远远地站到院落外。
吕氏摆了摆手示意儿子不要多礼,“情况本宫都知道了。”
“你也不要觉得委屈,”
“你皇爷爷罚你也是做做样子,”
“谁都知道这官营商行具体管事的不是你,而是曹国公。”
朱允炆坐回位置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儿臣能理解皇爷爷的用意,”
“儿臣只是气不过林豪那厮,”
“他处处针对儿臣,海关一有事情,他就全部往儿臣和曹国公身上推,”
“儿臣却感觉拿他一点办法都没。”
吕氏柔声宽慰道,“你之前跟本宫说过,你和黄师傅他们不是已经商讨出办法了么?”
朱允炆眉头一皱,“母妃是说那个捧杀?”
一些重大的事项和决定,朱允炆总是会跟吕氏通个气,
像收拾林豪这种他们母子共同死敌的事,自然也在此列。
吕氏点点头,“不错,”
“既然已经决定来捧杀这一套,你就得忍,不能公开表现出对林豪的敌意,”
“你这次被罚的事,是因为他的推波助澜,”
“那你就别抵触,要好好认错,”
“让林豪放松警惕。”
朱允炆面露恍然,微微颔首道,“母妃说的不错,儿臣刚刚是气急了,忘记了之前的布置,”
“儿臣这就写认错书,呈送给皇爷爷,让他老人家也能感受到儿臣是有真心认错的,”
“儿臣也马上派人告诉曹国公一声,让他也不要急着朝林豪发难,”
“还有,劳烦母妃派人通知吕弢,”
“让他这阵子也谨慎一点。”
······
曹国公府,
书房,
李景隆接到圣谕,
就怒气冲冲地从左军都督府衙门回到府里,开始执行闭门三日的处罚。
管家沈兆走进书房,努力挺直驼着的背,“国公爷,刚刚皇孙差人来说,希望您不要着急朝林豪发难,”
“还是得按既定的捧杀策略来对付那林豪。”
听到“林豪”两字,李景隆也是怒而拍案,“姓林的,该死!”
“陛下明明已经拿官营商行的事,申饬了本公好一顿,”
“他一进宫,又谏得陛下罚我关禁闭,”
“因为他和海关的事,本公连挨陛下的两道罚,”
“皇孙还要本公暂时服软,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沈兆拱手说道,“国公爷,形势比人强,该示弱的时候,还是得示弱。”
“小的收到消息,陛下又允准林豪的奏请,成立什么缉事队,负责海关的办案。。。”
沈兆把打听到的缉事队相关消息,详细地禀报了一遍,
李景隆眉头紧蹙,抚着胡须道,
“兼具军士、刑部、锦衣卫等三部分的优点,还有皇嗣、内侍参与,”
“这和我大明边军有啥区别?”
沈兆点头说道,“是!”
“据最新的消息,陛下已经下发了旨意,”
“以三位皇孙身份尊贵,职衔不能低为由,给这缉事队高配了官职,”
“现在是三位皇孙担任缉事队都督,”
“受林豪的节制。”
李景隆面色明显一怔,
“这厮管着三位都督?岂不是成提督了?”
“这混账东西不仅直接领兵,还一步飞升,坐到了高阶武将的位置。”
“岂有此理!”
“看他现在鸡犬升天的态势,的确应该按皇孙的意思,先服软,再慢慢捧杀他,”
“本公就不信,他能一直得圣宠!”
沈兆继续禀报道,“避其锋芒是必要的,”
“眼下还有一个急事,”
“那林豪已经下令严格审查所有番货的来源,”
“他竟然首先排查是我官营商行。”
李景隆满不在意地说道,“让他查便是了,”
“反正这段时日,那些黑番货都洗白归入南洋船队的番货入港过关,而且也卖得差不多了。”
沈兆跪地一拜,“国公爷容禀,那些黑番货的确处置无误了,”
“可那顾陆庄三家的倭寇船队,在澎湖和南洋船队交接完货物之后,却被水军盯上了,”
“他们不仅死伤惨重,还被抓了好多活口。”
李景隆眼眸一冷,“混账!”
“为何不早报?”
沈兆苦着脸,
他只恨这些倭寇船队没被水军灭光光,
他现在也恨自己不够重视水军大部的动向,
以至于自家的主子也不知前方的情况,没能提前做出防范,
“水军前线没有我们自己人,消息都被封锁了,”
“小的也是因为这些倭寇活口在秦淮河码头遭遇他们自己人的灭口行动,才收到了风声。”
李景隆黑着脸,手指轻扣桌案,沉思了片刻说道,“黑番货已经洗白卖出去,”
“收益已经归入官营商行,”
“林豪想追查,最多查到澎湖交货地,”
“届时我们只需把责任推到南洋船队的番商身上。”
“为了保险起见,”
“你想办法联系李直,让他躲得远远的,我们必须撇清与顾陆庄三家倭寇船队的关系。”
沈兆眼中闪过寒光,
只是让李直躲吗?这不保险,
国公爷还是太念旧了,
即使是自己人,影响到了国公府利益,也必须得舍弃,
他拱手一拜道,
“是!”
“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
两日后,
海关司衙门口,
林豪准备登上马车去往刑部大狱,
他扭头看向朱高煦三人,
“行了,别送了,”
“你们赶紧带人去官营商行查验货物,”
“都是当都督的人了,得有派头。”
三位精装袍服加身的弟子,躬身一拜,异口异声道,
“是!”
“提督!”
“督主!”
林豪闻言一阵恶寒,
这称呼,
还好不是叫“厂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