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龙。”

“前线，全，全军覆没了……”

奚端拉着马绳。

一脸焦急的对着正在整军的潘如龙说道。

在奚端眼里。

这场仗，太过诡异。

这么不管不顾的压上去决战。

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怎么可能？”

“那可是我横山最精锐的万人队。”

“就算是一万头猪，也不可能在不到一个时辰内全军覆没。”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北凉王的禁军出动了？”

潘如龙脸色阴沉。

原本以为，最精锐的万人军，能够扛住朝廷军队的压力。

并且能够让朝廷军队损失惨重。

待到潘如龙大军整合完毕。

就能一战定乾坤。

然而事实上，潘如龙这边还没有整军完成。

那边已经全军覆没了。

横山城内，能够动员的男性都动员了起来。

轻装男子甚至十四五岁，六十左右的老者，都被抓了壮丁。

三万多人乱成一团。

到现在都还没有整合完毕。

横山城范围不小。

数万人居住。

征召打仗的时候。

不少人其实都害怕，很多人躲着。

动员了这半天，眼看都过去半小时了。

队伍其实都没有整备好。

然而却听到了噩耗一般的讯息。

“如龙。”

“从长计议。”

“还是等夜晚再行反攻吧。”

“退守，退守吧。”

奚端劝告道。

“退守？”

“如今若是不一鼓作气。”

“等到朝廷的投石器轰到内城。”

“又有谁有胆子反抗？”

“眼下不打，就算是拖到晚上。”

“依旧是没有机会。”

潘如龙目光阴沉。

他和奚端的想法，都没什么问题。

本就是一群被纠集在一起的世家大族，宗族百姓。

其实大部分人，都没想过要造反。

只是，作为一群既得利益者。

不忍放弃优渥的生活。

毕竟，只要住在横山城，跟着训练。

就能吃好吃的。

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是造反的行为。

也有人知道。

可是为了过得好点，他们也就一起为虎作伥。

若是让现在的后备队和农兵知道前线的情况。

只怕所有人都得吓死。

潘如龙担心士气崩溃。

最后连人马都征召集合不了。

奚端则是想暂避锋芒，先了解清楚。

而且，将战线拖到内城。

可以拖长战线，也可以袭扰御敌。

以城中的兵力，做一番动员之后。

想要对抗朝廷的军队，不是不可能。

哪怕朝廷的投石机再厉害，打的再远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毕竟，朝廷不可能将所有的房屋都给拆掉。

这就能够坚持到突围。

甚至还能反败为胜。

其实真要说来。

奚端的计谋是比较合适的。

当然，这只是从全局着眼。

可潘如龙就不这么认为了。

这就像赌徒赌博一样。

我前期投入那么巨大，可是没有任何收益。

如果不取得想要的收益，那怎么能成？

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得继续赌。

潘如龙再赌。

赌自己这预备队压上去后，朝廷的军队会崩溃。

这样以来，他就能带人逃离。

原本，奚端其实告知了潘如龙。

暂避锋芒，不要和秦布衣的军队硬碰硬。

可在他眼里，自己掌控数万大军。

放在大周，也是强大的实力。

实力给了信心。

让他觉得自己能够为所欲为。

毕竟在襄桓郡周遭。

潘如龙就是土皇帝。

要知道，襄桓郡距离京都并不算远。

然而，事实上就是这么夸张。

王朝末期的大周，朝堂对地方把控不足十之一二。

世族，宗族掌控地方，当地守军都被收买。

就连一些军事重镇，朝廷都调动不了。

朝廷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北凉王那三十万禁军。

禁军镇守京都四处要地，基本不会乱动。

至于边军？

给钱给粮就听从命令。

当然，也有一些为国为民的忠臣。

只是，事情比想象的更加复杂。

王朝末期土地兼并严重。

没有了田地生存的百姓，要么成为佃户，要么就成为流民。

一旦天灾，流民啸聚更加危险。

这也给了野心家机会。

在宗族和世族强势的时代。

他们将流民和佃户组织起来，组建自己的私军，掌控一方军阵。

这种和割据叛逆无异的行为，在大周很是常见。

江南富庶，又少战乱。

就算是当初大周的夺嫡之争，皇族和勋贵战争屠族。

然而江南的根基根本没多大影响。

都是地方皇家王爷的军队在打。

相反。

皇子夺嫡的战争，反而加剧了世族，宗族的土地兼并和地方割据。

再加上萧倾凰年幼，权力更是再度被倾轧。

北凉王常年要进行平叛。

他能做的事情更少。

现在的大周，和明朝末期异常相似。

然而更危险的是，大周的世族，宗族势力，比大明的乡绅，士人集团更强。

大明末期，无数名将忠臣，然而也挽救不了逐步走入腐朽的王朝。

这是农业文明时期，封建帝国的宿命。

如今的大周，其实也朝着王朝末期的深渊坠落。

襄桓郡城这些宗族，世族联合私建横山城。

私自训练私兵。

更多的不仅仅是野心。

还有江南世族，宗族的影响。

江南各地都在豢养私兵，割据自立。

名义上尊奉大周朝廷。

缴纳一点税。

事实上，朝廷的政令，他们是根本不会尊崇。

就算是税收，那也是他们拿九成。

如果不出意外。

北凉王这位军神名将若是陨落。

大周的矛盾将会彻底爆发开来。

不过，在这个腐朽堕落的关键时期。

秦布衣，在进行改革。

无论大周未来如何。

眼下的第一个疾疫，是可以解决的。

“如龙。”

“此战不能太急了。”

奚端，再度劝告潘如龙。

在等等看，方是好的。

“不用再多说。”

“这一战，势在必行。”

“等我的好消息。”

潘如龙打马离开。

他的动员喊声，在校场响起。

望着东拼西凑凑出来三万人。

奚端脸色有些难看。

一万装备精良的精锐。

一个时辰不到，全军覆没。

放在和西秦东辽的大战之中，也根本不怎么可能。

除非是数倍的敌人围歼。

要知道，襄桓郡打造的这支精锐。

其装备的豪华程度，甚至比一般边军还要好。

江南世族有钱，给自己的兵也舍得花钱。

这就像是五代十国大乱斗一样。

全是具状对冲。

到了宋时，大斧，大锤等钝器成了主流兵器。

无他，军队的器械甲胄过于的豪华了。

可这么豪华的器械装备，按理来说，不该损失如此迅速。

奚端真的很好奇，想上前线一探究竟。

然而他是个文人。

提不动刀，也跑不动。

只能推测。

他担心中央禁军暗中调派了精锐过来围剿他们。

若是这样，那就更不能急着决战。

可是看到潘如龙带着动员完毕的军队开拔。

奚端也只能默默祈祷。

希望，这战，能赢吧。

而在三层城楼楼关前。

后勤农兵，正在打扫战场。

回收弩箭，床弩弩矢。

并且救下了敌方的伤员。

足足救了两百多人。

这些人并没有受到致命伤。

只是失去了行动能力。

被独轮车推走。

“这些反贼叛逆，不一刀杀了了事吗？”

“为何还要救？”

有老将军神色不悦的说道。

在他们眼里，这些家伙，就是一群反贼。

反贼是该灭九族的，杀了简直是便宜他们了。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我需要更多的人去给我挖矿……”

秦布衣直接道。

这话让众老将军面面相觑。

本来还想说秦布衣太过仁慈。

没想到，这货白切黑。

正常情况下。

打扫战场，一般会在战后安全后进行。

像秦布衣他们这般，其实是有些冒险。

不过，有望远镜注意敌方的一举一动。

倒真没什么风险。

虽说秦布衣财大气粗，不在乎器械资源消耗。

可若是能够回收，自然是好的。

上万的后勤农兵推车牵马回收器械。

要不是此战没有结束。

尸体都要开始处理了。

眼下，也就回收一下刀枪剑戟，弩矢箭矢。

而在横山城内。

原本秦布衣他们预测是半个时辰后，敌方开始进攻。

然而，这都快准备一个时辰了。

衡山城的大军，这才开始行动。

军队的组织，比想象的缓慢和麻烦。

用常达他们的话来说。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

潘如龙他们，也不是时刻准备好造反的情况。

如今是逼不得已，拼尽全力，赌上了所有。

又过了半刻钟时间。

金鼓之声，以及哨子声在战场上响起。

听到这些个声音。

在捡破烂的农兵，赶忙收手。

推着大车小车，牵着骡子马屁，全员后撤。

而在五千步外。

三万大军，结成一个个方阵。

并不整齐的朝着三层城墙楼关行进。

远方的潘如龙看不清前线的情况。

只看到一群车马来来往往。

然而对于潘如龙来说。

这些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军压上。

这一战，只能胜不许败。

就算拼尽最后一个人，也得打下去。

“督战队。”

“退后者斩。”

“所有人，一往无前。”

“和朝廷的人马拼了！”

“他们要杀光我们，抢了我们的钱粮。”

“绝对不能让朝廷的狗军官们得逞……”

潘如龙骑着马在各个方阵穿行，鼓动。

方正的旗官，将官，都在动员。

陈述此战厉害。

然而从战阵中的人群脸上可以看到。

很多人是一脸惶恐，茫然。

一些十三四岁，五六十岁的老幼更是慌张。

大半的人，完全是被裹挟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