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茗贞摇摇头。
“这倒不是。她知道我在万侯府生存不易,不能再没了母家撑腰。”
“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处理周茗康在外面惹得那些麻烦事。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只要是棘手的事,郜氏都恨不得立刻甩给我。”
她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跟着我的家仆是万侯府的人,是专门派来盯着我的。”
听了这话,三人立刻反应过来。
“万侯爷此举,是怕你拿万家的金银补贴母家的亏空?”倾城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茗贞苦涩地咧了咧嘴,而后又丧气地点了点头。
“我嫁到万侯府后,与他一直不冷不热。他平日里不会管我做什么,对我的衣食用度也从不过问。唯独碰到我母家的事,他便会突然暴怒,不准我回府,也不准我见周府的人。”
“往日,我都顺从了他,反正我心里也不愿帮郜姨娘料理那些糟心事,正好用了这个由头推辞掉。”
“可这次不同,若是周茗康与郜姨娘还不上那些钱,周侯府便会成为京师第一个被抵押出去的侯府,届时周府定会沦为全长安的笑柄。我们周家的人,以后该如何见人?”
“我阿耶阿娘,又该如何面对世人的耻笑?”
说罢,周茗贞忽然紧紧握住了倾城的手:“倾城,我听闻你与万和牙行的掌柜李思因恨生爱,你的要求他应当会应允吧?”
“我知道我这样说不太地道,可我实在是没了法子,才特意跑出来找你!”
“求你帮帮我吧!”
倾城听了这话就像听到了别人的大瓜。
满头雾水……
“等下,你方才说什么?因恨生爱?”
“你从哪里听来的?”
周茗贞激动地跳了起来:“你就莫要再隐瞒了,你去街头巷尾走一走,近几日长安到处都是你与李思的画本子,你随便找家说书的都能听到你两个的爱恨情仇。”
“什么船头单手抱啦,上门挑衅实则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啦……”
周茗贞说个不停,万一户与徐宁闻言都憋笑憋的难受,双双扭过脸去。
倾城的脸臊得绯红,耳朵里似乎都冒着烟,随手拿起个茶盏掩饰尴尬。
周茗贞瞟见了倾城红通通的脸,立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但我毕竟是你曾经的情敌,对你还是了解的!”
“每当我听到这些传言,都会斩钉截铁地告与她们,你叶倾城最心悦的是养在家里的郭郎君,你当初为了郭郎君连苏翎都看不上眼,与那李思恐怕只是逢场作戏。”
噗——
倾城听了这话,一口茶水便喷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周茗贞慌张地拿出丝帕帮她擦了擦衣襟,忽然眼睛瞪的溜圆,不可思议地看着倾城问道,“难不成,你移情别恋,真的恋上那李思了?”
“没有的事!”倾城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周茗贞松了口气,“反正你也是逢场作戏,这次就算帮帮我,再演一场,可好?”
“只要能退了那订金,我……”正说着,她忽然从怀里拿出一块金饼放在了桌子上,“虽然不多,但这已经是我私藏的最后一块了。”
叶倾城看着周茗贞忽然一阵心疼。
虽然她气李思明明答应了她将周茗康与郜姨娘赶走,万和牙行最后还是收了他们的订金。
可她却没有立场去与李思追究,因为她可能真的欠了李思的人情……
她咬了咬唇角,慌乱地拿起茶盏掩饰自己心中的纠结。
茶盖被拿起,遮住了对面周茗贞的炙热目光。
少女轻轻地吹着茶汤,思绪也随之飘散。
她脑中慢慢浮现了那日兴庆宫角亭上,与慕容缠斗的那蒙面男子……
虽然当时她压着挂着太子殿下的那长杆分身乏术,却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男子腰间发出的清脆响声。
那是玉器撞击铁器的声音。
那声音她在李思的花船上也曾听到过,是李思挂在腰间的那青玉香囊与青铜嵌的腰带相互撞击的声音。
青铜是葬器,在京师会在腰带上嵌入青铜的,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吧。
“倾城?倾城?”
周茗贞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倾城也瞬间从回忆中被拉了回来。
“我……”
倾城有些为难。
下一秒,周茗贞再次扑通跪地。
“你怎么又……”倾城想将她拉起来,可这一次无论她怎样使力,周茗贞都沉沉地跪着不肯起来。
就算徐宁与万一户过来帮忙,三人也拿周茗贞没有办法。
“好!”倾城无奈答应了下来,“我试试看。”
周茗贞激动地喜极而泣:“倾城,我替我阿耶阿娘感谢你!也替周家满门谢谢你!”
叶倾城将桌上的金饼塞回到她手里:“这个你自己收好。高门大院的那些风气,你比我懂,你独自在万府不能没有钱财傍身。”
“订金的事,我尽力而为。”
—
花船,李思房间。
李思侧卧在软榻上,黑着眼圈,他机械地拍着香香的背毛,不想再思考任何事。
怀里的香香闭着眼睛、缩着脖子,安静如鸡,好似已经进入梦乡。
突然,一阵熟悉的香气飘然而至。
下一秒,梳着高马尾、穿着郎君衣衫的慕容便从窗外跃了进来。
李思的目光没有一丝晃动:“都与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这香粉味太重了,不怕因此暴露身份么?”
“哼,少将军倒是闲情雅致,居然还有心情担心别人。”
慕容走到李思面前,柔媚地甩了一下袖子。
“前几日,奴在兴庆宫角楼上完成主上重要任务之时,曾被一名武艺高强的男子伏击。”
“那男子身高马大,武艺也在我之上,处处遏制我的招数,却又招招留有余地。奴已竭尽所能与他缠斗,最后却还是让他跑了。”
“不过我那日我随手从他身上撕下来了块布料。”
说着,女子嫩白的指尖便夹着块暗黑色团纹印花的小碎布,伸到了李思眼前。
“就是这块,这布料轻如蝉翼,虽颜色暗沉,却低调精美。”
“奴虽在京师多年,常往来于权贵之间,但还真不曾见过。恐怕是从西凉那边来的吧?”
慕容提高了音量,眼神也突然变得犀利:“我记得少将军一行就是在西凉发家的吧,不知这料子,少将军您可否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