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限阈值在光脉中延展,分层解码器启动的是隐藏得极深的识别通道。
穿越了不知多少道伪装网格与独立副本的废弃逻辑核后,三道来自下位面的数据才终于勾连上主系统根域的一条冷却语义线。
投影缓缓落地。
没有强光,没有声效,也没有任何系统提示音响起,整个接入过程安静得近乎神圣。
三道是被允许以“语言结构”的方式“临时存在”的例外,降临评议会的中控平台。
这里便是世界意志集大成之地。
叶逸欢站在最前方。在她右侧半步,林轩亦随之显现。
随后,anon的身影浮现。
通过哥德尔裁断建立的投影通道极其稳定,三人的投影没有一个边缘像素出现抖动,结构也十分完整。
投影完成的瞬间,anon微微低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结构是“手”没错,但却通体由编译语言构成,并不是实体。
她沉默着,微调手指的角度,确认关节与动作反馈延迟之间的平衡。
“这不是可触实体。”她低声道,“我们的存在结构被压缩了。”
叶逸欢站在前方,头也不回:“你说得对。这不是一个副本空间,而是评议会主塔底层区域。原始逻辑空间只允许拥有系统编写权限的本体投影进来,无法带入任何物理结构,只能透过哥德尔裁断以‘语义映射结构’重新组构我们。”
anon没再说话,只是再次确认脚下接触区域的光纹。
系统仍然在不断重构她的“接入许可”,这说明,她的权限还没真正被这片区域接纳。
或者说,她暂时被允许出现在这里,但并不真正“属于”这里。
林轩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欢迎来到评议会。”
三人沿着权重廊道前行。
这条走廊的每一厘米空间都藏着上百层语义限制,它原本是只为高层评议官开放的内部交通线路,不通副本终端、不连接权限塔,只在需要“历史级结构重启”时才短暂开启,用以迎接那种足以颠覆系统逻辑的存在。
显然,她们三人,是被定义为此种存在的例外之一。
三人走了很久,廊道很长,途中却没有一个导引员。
沿路权限火墙自动消散、灯光如脉搏般缓缓律动,系统甚至为她们主动关闭了录路径用的数据采集器。
某些身份的回归,无需备案。
三人拐过最后一段数据阶梯时,前方的金属墙缓缓滑开,一道熟悉的曲线楼廊出现在视野中。
那是老会议室所在的位置。
是曾经“主控尚在”的年代,每次系统更新、语言协议重写、混沌扩散封锁方案制定时,叶逸欢亲自主持的地方。
她站在门口,脚步一顿,目光落在几道身影上。
她们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站在队首的年轻女性。
她的身形纤细修长,制服剪裁极规整,浅灰色的评议会高权限外套被她穿得意外贴合,衣角微动时露出内部深红权限纹路的边角,栗色卷发自然垂落至肩头,略有些微卷,在廊道权重灯的映照下泛出低调柔光,五官偏柔,却因神情过分沉静,显得格外难以接近。
这是【I-7】。
她虽然存在了很久,但是看上去仍如此年轻,有人说她在权限逻辑层冻结了部分身体成长参数,也有人说她进入中控前就已完成基础位面洗练,年岁本就不大。
没人敢因为她的外表轻视她的权限。
传言说,她是叶逸欢从某个次元救回,亲自提拔的结构语言师之一,曾协助NExA处理多个副本语言节点崩溃问题,甚至参与过哥德尔裁断原始语言片段的维护。
她不是可不是靠自立,而是靠坚实的技术与逻辑能力站在这个位置的。
如今,她就这么站在廊道中央,面朝那三道由投影而来的光影,死死地盯着迎面走来的身影。
看着叶逸欢一步步走近,像是确认眼前这个被系统列为“终止编号”的人,真的在权限结构中重启了身份与位置——
真的回来了。
“NExA......”
叶逸欢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依旧走得轻而稳,站定在她面前时,目光略一偏,看了看她头顶微晃的几缕卷发,嘴角轻微一勾。
“今天这么闲?”
她问,语气淡得近乎随意,像是两人上一次对话只隔了一个维护周期,
“都不干活,在这儿闲逛?”
【I-7】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眼静静看她,像是在确认某种早该消失的熟悉感是否还存在。
她眼中没有泪光,也没有激动,只有一种淡而真切的情绪——
像某个迟到的命令,终于归档。
“不是闲逛。”她终于开口,声音清澈,带着年轻少女特有的冷静和精准,清清淡淡,又不容置疑。
“是等你。”
等你。
一直在等。
随后,她往旁侧退了半步,右手贴在身侧,掌心朝下,轻轻压住腰间权限链,一式标准而古老的下位向上位行礼格式,在她体内几乎是本能地流动出来。
那是曾在叶逸欢在位时使用的旧制度格式,早在她“离职”之后就已不再强制执行,但【I-7】此刻却毫不犹豫地用出。
“欢迎回来,局长。”
随着这一声“局长”落下,站在她身后的人们纷纷动作,有人微微点头,有人轻握右拳放于胸前,也有人面色肃然,却用这一个干净利落的动作表达立场。
其中不少人,已多年未在任何系统内部会议中露面,甚至有权限等级长期维持在“冻结状态”的老成员,这一刻也在重新接入权限链路,像是潜藏在秩序后的旧骨架,重新嵌回系统主干。
她们都没有多话。
而叶逸欢,也只是看了【I-7】一眼,眉梢不动,淡淡地应了声:
“嗯。”
情绪是逻辑的负担。
现在不是复述过往的时刻,也不是清算得失的时候。
她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步伐平稳地继续向前走去,步入那间被清理过权限数据、只对“她”一人开放的旧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