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重大,晚辈不得不慎之又慎!”
“越是深入了解裴氏,就越坚定晚辈交好之念!”
陈宴呼出一口浊气,双手合在桌上,如实正色道。
家族荫庇只是一时,更重要的是能力。
而河东裴氏,人才辈出,有的可不仅仅只是,裴延韶、裴西楼这两嫡兄弟....
还有不少能力出众的裴氏子弟。
这才促使了陈宴的下注之心,并做出了抉择。
“老夫想听听,你对提炼细盐之法,上呈大冢宰后,有何后续部署?”裴洵满意地点点头,却越过了此前的话题,问道。
显而易见,这位天官府纳言,是对面前这位年轻人,生起了考校之心。
想自己验证其能力。
陈宴在来之前,就早已是成竹在胸,略作措辞后,沉声道:“此数种方式,一旦大规模推广开来,将会对我大周国力有极大提升的同时.....”
“其中的各个环节,也会带来庞大的金银进账!”
金银二字,咬字极重。
其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若说献策之功,是送给裴洵本人的,那这就是送给整个河东裴氏的大礼。
“加些热茶....”
裴洵对裴西楼吩咐了一句,又对陈宴抬了抬手,“你继续说下去!”
眸中的欣赏之色,愈发深邃。
这才是他想听的深入内容。
人可以做到无私,但却终归有自私的一面。
除了利国利民之外,他裴洵身为裴氏如今的话事人,也得顾及家族的长远发展。
而这源源不断的庞大金银,则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
毕竟,没有哪个人哪个家族的发展,能离得开银子的。
裴西楼闻言,将两人的茶碗再次斟满。
“先由裴公您,于天官府议事时,上呈提炼之法.....”
陈宴淡然一笑,指关节轻叩桌面,说道。
顿了顿,又继续道:“再请大御正商公,保举西楼兄为署理官!”
说着,抬手指向了,正在拎壶斟茶的裴西楼。
这保举之人的选取,陈宴是极其考究过的。
大御正商挺,不仅有崇高的地位,深受大冢宰信任,还与裴氏一族,尤其是裴洵交情深厚。
由他来举荐把控盐务的署理官,再合适不过了.....
他怕是在来之前,就已经算计好了一切........裴西楼将壶放下,余光瞥了眼陈宴,心中暗笑道。
这位的算计层层相扣,何止一个充分可言的?
裴西楼不敢相信,他们两家联手,文武相得益彰,假以时日.....
“裴氏最不缺的就是门生故吏....”
陈宴捧起热茶,轻轻转动着茶碗,笑道:“由西楼兄之手,拔擢裴公门生,填充协办官员!”
“裴氏掌控盐业,想做什么都在规章范畴之内!”
言语之中,满是意味深长。
裴洵门下缺的不是人,而是一个让他们施展才能的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细盐大规模推广,皆由裴公嫡子与门生操办,那盐业不就是裴氏私产了吗?
可以随心所欲,在其中上下其手。
只要留足国库与大冢宰的那份,谁又能干预?
谁又敢有意见呢?
若裴氏执掌盐业,有源源不断的金银入账,彻底压过韦氏杜氏指日可待........裴洵的面色愈发严肃,心中做出判断。
盐业的进账,可比收庄子什么的,赚银子多了.....
那压过指的也不是自己的官位,而是家族的底蕴。
有了更多的银子,就有更多的资金冗余,可以投入族子的培养,可以在许多事上,畅通无阻。
“当然,只凭一家一姓吃下全部好处很难.....”
陈宴将规划阐述后,话锋一转,又继续道:“不如多拉几大世家入局!”
吃独食这件事,无论哪个年代都是走不长远的,容易招致别人眼红....
还是可以多拉几大世家入局,将好处分出、利益共享的同时,也能共同承担风险,抵御伤人的暗箭。
只有背后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难以撼动。
裴洵认同地点点头,话已经说开,旋即目光轻抬,径直问道:“陈掌镜使借我裴氏之手,想从其中分几成?”
裴洵当然也心知肚明,陈宴之所以不独自去做,反而找上裴氏合作,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
势单力孤的他,一个人根本就吃不下,还不如转化为筹码。
陈宴并未否认,嘴角微微上扬,平静道:“晚辈并不贪心....”
顿了顿,又继续道:“半成足矣!”
陈宴肯定是不可能白打工的。
而人家裴氏出力又出人,自己只是出个主意,拿个半成很合理....
别看半成听起来很少,可在盐业这块肥肉中,那已经是块巨大的利益了。
他在那位大佬身边,学到的很重要一课:
人得摆清自己的位置,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难怪大冢宰对他如此喜爱........裴洵见状,心中忍不住感慨,抬手指了指陈宴,笑道:“真的很难有人,会愿意拒绝与你这样的人合作!”
质疑大冢宰,理解大冢宰,成为大冢宰。
如此知进退,懂分寸的小子,很难不招人喜欢的。
能凭一己之力,在长安混的风生水起,的确是有几把刷子的.....
“裴公谬赞了!”
陈宴抱拳垂首,意味深长道:“晚辈家中无人,只能全凭长辈照拂提携.....”
言语之中,满是暗示。
“叫裴公太过见外了.....”
裴洵轻抚胡须,笑了起来,开口道:“你祖父陈老柱国曾提携过老夫,大家都不是外人.....”
“阿宴贤侄唤老夫一声伯父即可!”
终于成了........陈宴眼前一亮,心中舒缓,朗声应道:“是。”
顿了顿,又郑重道:“裴伯父!”
别看这只是称呼上简单的变化,却是陈宴筹谋算计后,与河东裴氏之间,迈出的一大步。
“好贤侄!”
裴洵望着陈宴,越看越喜欢,转头轻拍裴西楼,叮嘱道:“西楼,你平日里若是得空,当常与阿宴多多走动才是!”
裴洵深知,感情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多沟通才能不断加深。
刚好这俩又都是年轻人。
“自诗会初见,孩儿早就想结识阿宴了.....”裴西楼极为配合,朝陈宴点头致意,“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小弟也是仰西楼兄大名久矣了!”陈宴笑道,“今后可要多多关照,精诚合作啊!”
“以茶代酒!”裴西楼适时举起了茶碗。
“干!”陈宴亦是举起茶碗,捧了上去。
两人一饮而尽。
裴洵脸上的笑意更甚,看向陈宴,玩味问道:“阿宴,因利益而成的结盟并不稳固,你可知一法能使咱们迅速成为一家人?”
陈宴双眼微眯,略作沉思后,领会到了其话中深意,挺起胸膛,缓缓吐出两个字:“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