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全不过是个普通凡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捂着脸,杀猪般地嚎叫起来:“你,你,你为何无故打人?”
妘姝又是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呵斥道:“本小姐今天不仅要打人,还要抓你去见官,告你们诈骗我父亲钱财。”
阿全有些懵,同时心里也有些发虚,眼睛从捂着脸的手指缝里向对方看去,却见她俏脸上布满寒霜,显然不是说笑的,他连忙说道:“什么叫诈骗?我家仙师是有法力的高人,不是你这种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还不退下,我可以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原谅你。”
妘姝再次手一扬,阿全连忙缩头,她却没有打下去,“有没有诈骗很好查,见官后就知道了。”
阿全的内心愈发慌乱,犹如被惊扰的蜂巢,嗡嗡作响。他并非首次遭遇如此状况,亦非首次应对闹事的家属,然而,他们皆言成年人即便遭遇何事,为了颜面也会忍耐下去,轻易便可打发。只是,这丫头似乎并非如此容易应付。
“且慢!”,他高声喊道,“小姐称我等诈骗,那么请问,我等究竟何处诈骗于你?总该有个缘由吧。”
妘姝重重地冷哼一声,要找寻缘由岂不易如反掌?她玉指轻点阿全的衣襟,厉声道:“其一,你趁我家人求医心切,大肆收取高额贿赂,却始终不给个准信,此非诈骗又是什么?难道求医的顺序真如此艰难?还是你们在其中挑三拣四?仅凭此一点,便可将你绳之以法。”
阿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怀中的银两仿佛变成了滚烫的烙铁,令他恨不得将其尽数丢弃。他忆起仙师的告诫,莫要贪图蝇头小利,否则终将因小失大。
但他毕竟是历经风雨之人,须臾间便镇定下来,说道:“小姐切莫如此言语,我收下这钱财,乃是为了让他们安心。我只望他们在看病之前能够心平气和,如此方能更好地接受治疗。待他们疗愈之后,这笔钱自会作为诊金的一部分予以抵扣,故而您是误解我等了。”
“哦?”,妘姝未曾料到他竟会如此辩解,遂继续说道:“话皆出自你口,谁能知晓真假?况且,所有的医师治病皆会明码标价,且会光明正大地见人,而你们呢?不仅没有明确的价码,甚至连人都不敢露面,仅你一人在此处折腾。这些岂能不让我这做女儿的心生疑虑?既然你们不敢见人,那我便报官,将你们捉拿出来见人。”
说着她便不再与阿全言语,匆匆转身,如疾风般离去,其动作之快,令裙摆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般转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珍珠装饰的绣花鞋尖若隐若现。
阿全见状,心生惧意,慌忙阻拦,却如螳臂当车,眼睁睁看着妘姝行至楼梯口。恰在此时,一句苍老的声音传来,宛如黄钟大吕,“姑娘请留步。”
妘姝闻得此声,停下脚步,回首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宽大道袍的老者立于房间门口,白眉似雪,修长如柳,颇具慈眉善目之态。
在她的凝视下,这道长竟是一位初入红阶的修炼者,全身的精神仿若涟漪般向四周扩散,也正因如此,方能令普通人对其深信不疑。
原来如此,妘姝心中暗自思忖,原来这位仙长乃是一位老道士。
“仙师是在叫我吗?”,她轻声问道。
“自然是姑娘。”,老道士伸手轻捋长须,笑容满面,宛如春日暖阳,“你乃是老夫入世以来所遇最为单纯之女子,其余众人欲见老夫,皆以钱财贿赂我这仆人,即便未能得见老夫真容,亦觉甚值。唯有你与众不同,竟敢当面质疑,故而,老夫愿给你日后之机会,当面为你解惑,请。”
言罢,老道士转身迈入房间。
妘姝宛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呆愣片刻后,方才向阿全求证,“仙师真的是在叫我?”
阿全毕恭毕敬地答道:“仙师的确是要亲自为你释疑,请。”
妘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里面不会有陷阱吧?”
“没有。”,阿全答道。
“我进去后还能出来吧?”,妘姝再次问道。
阿全重重地哼了一声,仿佛要将心中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现在知道怕了?我早就说过,我家仙师岂会与你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他若要镇压你,简直易如反掌,只需轻轻吹口气,亦或是用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你像蝼蚁一样轻易压死。”
妘姝略作思考,然后迈步走向房间。
身后的阿全迅速关上门,妘姝吓得连连后退,想要开门逃离。
老道士呵呵一笑,那笑声犹如洪钟一般,在房间里回荡,“小姑娘,莫怕,来,到我对面坐下,让我为你把把脉,也好让你见识一下我的能耐。”
妘姝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间客栈的顶级房间,其装修之奢华,简直可以与俗世的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相媲美。然而,在她那双聪慧的眼睛里,却发现房间里竟然布置了静音阵,这个阵法犹如一道无形的屏障,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隔绝内外的声音。
这实在是太有趣了,如果刚才就已经隔绝了内外的声音,那么以这老道长的实力,他绝对不可能听到外面的谈话声,那么这内外两人必然还有其他特殊的沟通方式。
除了阵法之外,老道士的身上还挂着两个符袋,看上去都是永久性的符袋,虽然只是红阶,但理论上来说,也绝非一个刚刚踏入红阶的修炼者能够使用的。不过,如果他财富雄厚,买两个也并非不可能。
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破绽。
“小姑娘,你大可不必害怕,倘若你心中有任何顾虑,你现在便可离去。”,老道士说着,手臂一挥,房门又“啪”的一声打开,而屋外的阿全却仿若未闻,依然凝视着楼梯口的方向。
妘姝的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显然是被老道士这一手给震撼到了,“仙师,这可是仙法?”,她如同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一般,好奇地问道。
在她的内心深处,却为自己的演技暗自点赞。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老道士挥手时,脚下似乎踩下了一个物件,然后门边的另一个物件就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自动将门顶开,仿佛他真的拥有着超凡的法力。
老道士脸上露出如沐春风般慈祥的笑容,轻声问道:“现在相信我了?”,说话间,门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缓缓地关上了。
有了刚才的发现,妘姝轻而易举地就看穿了他的小把戏,不过就是用线搞了几个滑轮罢了。
她没有声张,而是静静地坐到老道士对面,脸上也不见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乖巧的模样,“仙师果然是有大法力的人,我刚才真是大错特错了。”
“无妨。”,老道士和颜悦色地说道:“怪只怪那仆人阿全太过贪财,以后得想个法子找个称心如意的仆人。”
“也许是我误会他了。”,妘姝见机行事,承认了错误,一双小手如受惊的兔子般急促不安地揉弄着裙带,“仙师可否原谅我?”
“老夫刚才就说了,你本性纯真率直,若这也是错,那便是人性出了问题,容易被心魔所乘,我们休要再提。来,你伸出手来,让我摸摸脉,也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医术。”,老道士说道。
妘姝羞涩地伸出右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撩起袖边,露出如羊脂白玉般雪白的手腕。
老道士手如疾风般一压,就稳稳地按在了脉搏上,微闭双目,仿佛在探寻着什么秘密。
妘姝原本还想略施小计,改变一下自己的脉象,以免他摸出自己是男人的身份,但很快就察觉到他哪里是在摸脉,分明就是在摩挲自己的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原来这老道士虽然确实是个红阶修炼者,但是也是个贪恋女色的登徒子,妘姝的心里瞬间就有了底。
她趁机仔细端详起老道士来,很快又有了新的发现,他的脸色和颈部颜色与手的颜色截然不同,显然他的身上是化了妆的,至于为何会疏漏掉手,想必是和他的特殊癖好有关。
须臾,她又察觉到数处细微的漏洞,此刻她已然笃定,这位仙师固然是仙师,然而他却是假借这等名号行骗财骗色之事。
思及此处,她不禁微微蹙起蛾眉,既是如此,他若果真为仙师,那么只需向皇室昭示身份,按理来说,皇室定会应允他的合理诉求,譬如女人,说不定还能在一定程度上直接迎娶公主。
在此种情形之下,他又何必倚仗欺骗来戏弄女子,如此这般,对他的声名亦是有损,除非他另有盘算或者说另有要事,欺骗钱财和女色无非是行事过程中的调味剂罢了。
妘姝忽地发觉自己对这家伙生出些许兴致来,如此思索之际,那老道士把脉的时间已然颇长,她轻咳一声,询问道:“仙师可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老道士不紧不慢地缩回手,面上亦带着些许凝重,“姑娘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莫要嗔怪老夫言语唐突,已然九十余岁,有些事也无需隐晦。老夫把脉时察觉姑娘的癸水略有不妥,可是这般?不妨细细道来。”
妘姝岂会不知此乃街头骗术,但她仍旧顺着他的话说道:“仙师果真厉害,小女子自从初经之后,至今也才来过二十余次,三四个月不来亦是稀松平常之事,起初还着实将我惊吓到了,至今都未能解决。”,言语间她亦流露出些许娇羞。
“正是如此,你的胞宫生力匮乏,若是长此以往,于日后嫁人生子颇为不利。”,老道士颔首道。
“仙师可有法子?”,妘姝急切地问道。
老道士赶忙答道,“莫急,法子自是有的,只是你须得回去后与父母商议,虽说老夫年事已高,亦是医师,然而终究是男子,不便处置你的事情,你只需寻其他女医诊治即可。”
妘姝心急如焚,脱口而出:“别人都未曾查出来过。”,她在心里默默补充道,本来就是无稽之谈,又有哪个医师能够查得出来呢。
老道士双指轻捻胡须,沉默许久,方才缓缓说道:“老夫多有不便,为你医治时必须触碰你的私处,你还是打道回府吧。”,言罢,他轻轻叹息,“胞宫发育堵塞,恐有性命之忧,还是尽早医治为好。”,随即便挥手示意她离开。
“请仙师救救我。”,妘姝急忙哀求道:“我还不想死,我家中富裕,多少钱我都愿意给。”
老道士连连摇头,“并非钱财之事,单看你这身装扮,没有五百两怕是难以置办下来,即便我要价五千两,对你而言也不过是几套衣裙罢了。我所强调的重点是我要触碰你,即便在闺房之中,但碰了就是碰了,会有损你的闺誉。”
“可是,可是,这件事情连我父亲都不知晓,只要治疗时没有旁人知晓不就可以了吗?到那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难道不行吗?我只是想多活些时日。”,妘姝苦苦哀求着。
老道士双眼一瞪,义正词严地说道:“姑娘怎能如此言语?老夫向来行得正坐得端,做人光明磊落,定然不能只有老夫与你独处,否则老夫便是有十张嘴也难以说清。”
妘姝还欲争辩,却如鲠在喉,只能恭敬地行了个礼。
老道士只顾着故作严肃,却浑然不觉一只二阶蛊虫悄然落在他的外袍上。
“去吧。”,老道士挥手道。
妘姝一步三回头的向着门口走去,但似乎没有看到老道士有改变主意的想法,只好哭泣着开门。
阿全看着她哭泣着走出来,心里暗自得意,有钱还不是要求着我家仙师,但他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一点想法,反而关心的询问有什么事。
“我希望能得到仙师的治疗,求求你,帮帮我,一旦事情办成,我重重有赏。”,妘姝说道。
阿全看着对方戏剧性的转变,心里乐开了花,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连忙说道:“帮的,我会在仙师面前为你美言,你回去等我通知你吧。”
“那你如何告知于我?”,妘姝轻声问道。
“此乃易事,你名唤牡丹,若有消息,我会在客栈掌柜处为牡丹留言,若无消息,则无留言,你大可放心,我们定然不会泄露你的丝毫消息。”,阿全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笑容。
妘姝心中暗自冷笑,这哪里是为他人着想,分明是为你们自己打算,即便有什么事情败露,你们也可以笃定对方不敢声张,就算说出来也无凭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