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阳和我打了个机锋，涉及天机，也不敢太过明说，暗示几句，就带着小朱朱走了。
小朱朱走前，还朝我挥手：“独阴师兄再见，独阴师兄娘亲再见！”
小腹的独阴，动了几下，有点不太高兴。
外面有了汽车声，小果子的事后，彭家亲戚对我和灰小六都有挺大意见的。
回到黄泥庙后，率先去看了那盏巫灯。
墨苍冥第一次见这盏灯，就神色不对，想来是在灯里感受到了紫玄的气息。
她和肖逸心一样，进行了献祭。
我摸着灯身，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连以前那梦魇时看到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在那带着紫玄残魂的莲台，养在墨苍冥掌心后，就再也没见过。
推果及因……
紫玄是和朴赞一样，看到了我吗？
那她种下的因，又是什么？
江柳这个名字？
我实在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
在土窑前供了香，将龙应语她们放了出去。
陈村的人都迁到了黄生的那个小区，现在空了。
那个文旅项目进行得很快，因为陈村的房子还带着几分农村的气息，就打算整体围起来，做那种沉浸式的旅游景点。
所以绕着陈村都修了仿古式的围墙，再做一些基础设施。
等开发后，就可以搞出小桥流水，河面泛舟，种菜养鸡，搞果捕鱼等等淳朴田园式体验。
现在的城里人，就喜欢这种。
就是在绕着陈村开挖时，时常挖出些古怪的东西。
黑玉雕的啊，牛骨头刻的啊，石头砌成的啊……
经过上次铁锁连棺的事情后，施工队再也不敢通动，一经发现，立马来找我。
巫槐已经死了，这些东西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我都装模作样的施通巫术，再将东西收回黄泥庙，慢慢研究上面的巫纹。
柳长眠依旧帮我，但大多时候还是在修行。
华鸣倒是来过几次，却再也没有提及让我帮他找全神像碎片了，而是和柳长眠喝酒。
感慨道：“你最好还是别化龙，这情劫一直拖着，不要渡，懂吗？”
只要不渡，他就不会化龙，同样不会做出决策。
就像一辆公交车，总有人到站下车。
下车后，就得面临下一个目的地。
可如果这辆公交车没有终点，就一直坐在公交车上，就可以听听音乐，或是看着路边景致，直到最后的最后……
华鸣建议柳长眠：“你就一直坐在公交车上，随着这时间长河往下走，天荒地老。”
说着，看了我一眼，朝我点了点头。
柳长眠也不傻，朝我看了过来。
端着酒，和华鸣碰了个杯：“好，听你的！”
“咳！”华鸣低咳了一声。
我站在廊下，听着柳长眠复又倒酒，缓缓转身回房。
刚关上门，就见墨苍冥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这就是你帮他渡情劫的方法？”
“听你的？”
“他知道这不是华鸣的主意，是你的！华鸣可没坐过公交车！”
我现在心态极为平和，捏了柱香点上，供给墨苍冥：“这是最好的结果。”
人生茫茫，不知几何，可也最多不过百年。
柳长眠修行千年，只要不强行渡劫，这么拖着，也算感人间百味。
等我百年之期一到，他那个落在我身上的情劫，自然也然的就渡了。
虽说拖得长，也是一种煎熬，可总比拼一把，身死道消的好。
墨苍冥看着桌面袅袅升起的清香，瞥了一眼我显怀的小腹。
右手蜷缩了一下：“我可以摸摸它吗？”
他摸得还少吗？
每隔几天，他就会夜里过来，给独阴渡精气。
每次，我装睡，他也装不知道我在装睡。
相安无事！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清醒的情况下，提出要摸独阴。
我隐约感觉到墨苍冥有什么不对，却还是点了点头。
他低笑了一声，慢慢走过来，先是指腹轻轻滑过。
这会已是深冬，衣服厚实，我还没感觉到，独阴就兴奋的拱动。
它现在已经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胎动起来，很明显。
我也按时去医院作检查，各方面都很正常。
墨苍冥感觉到它的回应，指尖慢慢放平，最终掌心贴在我小腹上。
轻声道：“紫玄说是轮回紫莲，其实不过是一颗莲子种出来后，在冥河修行而成的。”
“天地间，那六朵神莲，却是受天精地气而生。”
“黄泉鬼道，冥河地狱，六道轮回，都不能没有轮回紫莲镇守。”
他说着，并没有看我，而是掌心在我小腹上，跟着独阴的拱动而动。
随着它动，墨苍冥左手掌心养着的那个莲台，悄然升起。
那莲台上泥塑并未上色的花瓣，都染着淡淡的紫色。
而那颗养在缥缈人形心口的紫玉莲子，原本的玉质感，慢慢褪去，似乎就是一颗紫色的莲子。
紫玄，果然真的要重生了。
不过，不是占据我身躯重生的那种，而是莲子种下，以莲重生。
只是墨苍冥突然摸着我小腹，提及这轮回紫莲，更甚至开口还先贬低了一下紫玄的出生，这让我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
可墨苍冥将那莲台收好后，直接就消失了。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出现。
过年那天，林风眠带着她女儿，给我送了一大箱子年货。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坐在林风眠背上，直接飞到黄泥庙门口。
因为冷，小脑袋还扎在翅膀窝里，取着暖。
她并没有翅膀，所以没有天谴，就是一个普通人。
可也并不普通！
因为见到她时，我小腹的独阴也动了动。
她那扎在翅膀窝里的小脑袋，也猛的抬了起来，看着我的小腹。
眼睛亮亮的，张嘴欲言又止。
我看着林风眠拉着她，跨过庙门前那高高的门槛。
不由感慨，进庙的都是宿命般牵扯的人。
林风眠这个我只听说过的女儿，终究还是跨进了庙门。
林风眠给我带的，是世界各地的纪念品，以及她认为好吃的东西。
小姑娘一直眼巴巴的看着我小腹，最终还是没忍住：“我可以摸摸它吗？它好像在叫我？”
这话一出，正喝着茶，跟我说着外面见闻的林风眠，差点连茶杯都摔了。
扭头看着我小腹，又看了看她女儿，眼神轻垂，却还是朝我点了点头。
我这才靠近那小姑娘，让她摸肚子。
果然，独阴很开心。
林风眠脸上的神色，却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正好孤阳带着小朱朱，来给我把脉，顺带给我送个桃符。
她就让小姑娘去和小朱朱玩，找孤阳讨个压岁钱。
这才看着我小腹道：“我带她回去过，族里的长辈见过她，我们一族的天谴，由她而绝。”
“可我没想到，却落在你肚子里这个上。”
林风眠抬眼看着我：“江柳，你说什么是宿命，什么是六道轮回。”
她重重咬着轮回两个字。
沉声道：“我们一族因三苗之乱而获罪，得天谴，你生来就背负天谴，可你腹中这个又是什么轮回？”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也没空回答。
三娘、五娘和华鸣都咋咋呼呼的来了，连带着还有了无。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个午饭，年夜饭自然要赶回自己的地盘吃。
在走时，三娘朝我行了一礼。
轻声道：“我要和了无回寂照寺了，我腹中的这个，与佛有缘。”
天龙八部之中，龙众地位高崇。
“这是你的造化。”我是衷心的替她高兴的。
大家热闹一场，就散了。
连柳长眠都要回山里，和那些仙家过年。
走前，他认真的看着我：“江娘娘要一起去看看吗？仙家过年，也挺热闹的。”
我笑了笑：“下次吧，今晚是婆婆过后，第一个年，我要祭祖摆饭。”
等柳长眠走后，整个黄泥庙就只剩我了。
龙应语她们这些女鬼，我各雕了借阴符，让她们得以回家，看看亲人。
鼠母它们，也由柳长眠带走，去山里和仙家们过节。
我依旧在土窑前供了香，又给柳长眠的神像上了香。
按婆婆以前的规矩，做了年夜饭，摆在正殿，给她摆了饭，供香。
她魂飞魄散，是吃不上了的，可我还是想做。
只是刚摆好，墨苍冥就来了。
看着一桌子的饭菜，神情恍惚。
没有说话，就陪我坐着，看我吃。
我给他供了香，将林风眠的女儿，和三娘腹中那个孩子与佛有缘的事说了。
“寂照寺佛子，与蛇仙之子，又有地髓养育，应该是龙众之首。”墨苍冥目光从我脸上，滑到下腹：“这也是他的造化。”
是啊，一切因果，居然都在这小小的黄泥庙。
原来，这就是莲花台的中心。
我看着墨苍冥消瘦的脸，再瞥着他左手。
朝他举杯：“以水代酒，敬鬼君。”
墨苍冥苦笑了一声，也回敬了一杯。
等开了春，柳长眠要巡山，要调控雨水，也少有来。
反倒是黄生来过几次，跪在庙门口，一如当初朴赞，不说话，可我知道他求的是什么，却从不开门。
有时候，不吵不闹，才是真的心死。
黄婵不会再和黄生回去了。
华鸣听着消息来的时候，黄生已经在门口跪了四天了。
他一进来就道：“他生意没问题啊，也没破财，这个文旅项目进展也顺利，很多商家争相入驻，已经开始回本了。”
“他那个金蟾老婆，确实没有报复他，他还来跪什么？”
我也不知道，所以没法回答。
“告诉你一个奇事。”华鸣却眉眼带笑。
朝我兴奋的道：“你这里不远处的望云山北面不是有个积阴潭吗？”
“我用动春符动春时，感觉到那积阴潭底，有了生机，好像是株莲。”
“你说奇怪不奇怪，那潭深不见底，直通黄泉，因为时常沉入女婴，冥河涌水，居然生出了莲。”
“当真是……”
他见我神色不对。
低喃道：“不会是？”
我点了点头：“是！”
华鸣神色一动，轻声道：“当真是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