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雾也不是头一回僭越了,众人习以为常,没有露出异样神色。
众人刚坐下,水榭外又传来太监的通报声:“安选侍到!”
接着就见穿着一袭蓝灰色襦裙的石玉晓走了进来,她一一给在座的嫔妃见礼问安,而后,又笑着对汪惜巧道:“婉贵仪好雅兴,央湖的芙蕖开得正盛,确是赏花的好时日。”
汪惜巧笑问道:“安选侍有孕在身,喝点温牛乳可行?”
“劳婉贵仪挂心,牛乳甚好。”石玉晓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谢知意,见她正垂眸品茶,一副闲适模样。
而谢知意并不如石玉晓看到的那般闲适,在石玉晓出现那一瞬间,谢知意就意识到,赏花怕是石玉晓设的局,只是没想到汪惜巧会帮她。
这是不是意味着,石玉晓肚子里的孩子,是有问题的?
一个连月信都没来的女子,仅侍寝一次就怀孕,这本身就值得怀疑。
谢知意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寒光,石玉晓和汪惜巧先动了坏心思,那就休怪她出手狠厉。
“哎呀,婉贵仪还准备了画舫呀,真是太好了。”石玉晓故作惊讶地看着划过来的两艘画舫道。
汪惜巧面上浮起温婉笑意“是皇后娘娘恩泽,特意准了我们坐画舫游湖赏花。娘娘说这央湖的荷花开得正好,泛舟其间才不负夏景。”
话音未落,画舫已稳稳停靠在旁边的码头上,金丝绣着并蒂莲的舱帘被宫女掀开,船娘恭敬地候在一旁。
谢知意眸光微闪,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
她分明记得今早请安时,皇后还在为天气炎热而食欲不振的大皇子发愁,绝无闲暇心思安排此等赏荷雅事。
谢知意万分庆幸,在惊觉汪惜巧不是念恩之人后,就及时抽离,没与她有更多的来往。
众嫔妃在婢女的搀扶下,依次登船时,石玉晓这才发现,以她现在的位分,她没法跟谢知意坐同一艘画舫。
不在同一艘画舫上,她要怎么陷害谢知意呢?
谢知意紧随康嫔,上了画舫,回首看了眼站在岸上的汪惜巧和石玉晓,眸色微凛。
就听汪惜巧道:“贤妃娘娘,安选侍有孕在身,您看是不是让她与您和周婕妤一条画舫,劳周婕妤看顾一下。”
话音落,谢知意就见周婕妤沉了脸色。
贤妃笑道:“我是无妨,就不知道周婕妤可愿意?”
周婕妤垂首敛眸,一副恭顺的模样,“贤妃娘娘吩咐,妾身自当尽心竭力,只是......”她抬眼着平静的湖面,“只是这水上的事,终究难料。安选侍怀着龙嗣,若在船上稍有颠簸,出了什么差错,臣妾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担不起陛下的责罚。”
素来不多言多语的康嫔也附和道:“画舫再稳,也不及岸上,安选侍如今有孕在身,万事还是谨慎为妙。央湖就在这儿,安选侍大可明年再来赏荷,也是一样的。”
谢知意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看汪惜巧和石玉晓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
挺好奇这两人,接下来要怎么做?
“前日太医特意叮嘱,说妾身这胎气郁结,需得常赏美景舒缓心神。”石玉晓抬眸望向贤妃,“央湖荷花正盛,若能随娘娘同船,定能消解心中烦闷,保龙胎平安。”
“安选侍这话说的,本宫可不是寺里的菩萨,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贤妃不接这话,她是想坑周婕妤一把,但是不能牵扯到她。
若是周婕妤不和她同一艘画舫,她还就让安选侍上画舫,但现在自然是不成了,“周婕妤和康嫔所言都在理,安选侍就等明年再来游湖赏花。”
话说到这份上了,石玉晓不好再坚持,只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福了福身子道:“既是如此,那妾身便听从娘娘安排,待来年再赏这央湖美景。”
除石玉晓外,其他人都上了画舫,船娘一撑,画舫离了岸,往芙蕖深入去。
谢知意斜倚在船窗边,看着站在岸边的石玉晓,用绘着出水芙蓉的团扇半掩唇角,狡黠的笑意在眼底,慢慢地凝结成冷芒。
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就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汪惜巧和石玉晓没成事,不代表想害她的事就不存在了,她怎么也得回报两人一二。
画舫缓缓驶入芙蕖深处,宽大的荷叶层层叠叠铺满水面,粉白的荷花点缀其中。
微风掠过,荷叶轻轻晃动,带起一阵似有若无的荷香,沁人心脾。
贤妃半倚软垫,指尖叩着鎏金茶盏:“今年荷花开得倒早,记得去年这时,花苞还都藏在叶底下。”
康嫔轻声应道:“许是连日晴好,他们悉心照料,这荷花就比往年更加娇艳欲滴了。”
“这荷梗通气利水,若是晒干了煮茶,最是解暑。春丝,去采些荷叶,一会回去了,做荷叶饮。”贤妃吩咐道。
谢知意的目光被一朵荷花给吸引了,那花半开半合,花瓣颜色素淡,虽不如旁的花朵艳丽,却自有一番清雅的韵味。
她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说道:“那朵花倒是别致。”
说着,她出了画舫去摘花。
贤妃瞧见了,便道:“佳嫔,你小心些,栽倒水里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知意摘了花回到画舫笑道:“船娘撑得稳,没事的,再说了,都坐船游湖赏花了,不亲手摘上一两朵玩,岂不是少了些趣味。”
“佳嫔倒底年纪还小,心性纯真,乐趣自在这些细微之处。”康妃温婉地笑道。
周婕妤望着谢知意手中的荷花,轻轻抚过鬓边的绢花:“这素色花瓣倒衬你,比宫里那些胭脂俗粉的样子耐看多了。”
贤妃端起茶盏轻抿,目光扫过众人:“赏花也看机缘,就像这画舫行到芙蕖深处,才遇着这般景致,能摘一朵称心的花,亦是难得。”
这话落在汪惜巧耳中,她望着不远处一朵粉白相间的荷花,花瓣被风掀起时,露出半枚嫩黄的花蕊,“我也瞧到一朵称心的花了。”
说着,她起身往画舫外走去。
谢知意目光一闪,机会难得,她抬手摸了下耳坠,食指和中指轻轻一搭。
霜降会意,借着文竹的身形遮掩,她将手中一颗圆珠弹了出去,精确的落在了汪惜巧要落脚处。
汪惜巧踩上那枚圆滑的圆珠,脚下骤然打滑,她本能地伸手去抓船沿的雕花栏杆,却抓了一个空,人栽进了湖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主子!”画屏吓得大叫。
“快救人。”贤妃急得喊破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