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糖画老爹与围脖老妈的萌趣营生(1 / 1)

宴会厅的水晶灯将宾客名单照出两道泾渭分明的光影:左侧签到台旁,秋畅的导师们挟着精装本学术着作走过,皮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规整的节奏;右侧角落,穿蓝白校服的学生们挤成一团,校服拉链上还别着摆摊时买的布偶挂饰,帆布鞋尖沾着天桥上的粉笔灰。

贞小兕看见自己教过的聋哑孩子们正用手语交流,指尖在暮色里划出银鱼般的弧线,而他们手中捧着的手工贺卡,边角还留着胶水未干的毛边。 家长们却在宴会厅入口窃窃私语,眼神不时瞟向贞小兕。“听说她只是个代课老师,能教孩子多久还不一定呢。”“随礼给这种老师,不值得。” 这些话像细小的针,扎在空气里。有的家长拉着孩子快步走过签到台,生怕被叫住;有的家长敷衍地塞给孩子一些零钱,让他们随便送点东西。 秋母的笑声划过手机屏幕,在屋顶大吊灯的折射下,碎成锋利的光斑。

她举着手机展示出二维码,法式美甲的水钻,在塑料花束上投下细碎阴影:“现在都流行电子随礼了,小朋友们,要不要让家长帮忙操作呀?”说着忽然瞥见林小熠攥紧的纸币边缘露出的豆浆渍,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不过现金也没关系,只是财务组做账麻烦——毕竟我们要统一捐赠给乡村图书馆的……”

贞小兕看见背lv包的太太,正用湿巾擦拭孩子碰过塑料花的手,秋家请来的女院长爱马仕包链在礼服上压出规整的褶皱,像一道道无形的隔离带。 学生们校服口袋里露出的手工贺卡边角翘起,那是用希望中学旧课本的插画页折的,封面上“老师新婚快乐”的蜡笔字还带着橡皮擦拭的痕迹。

穿燕尾服的侍者托着银盘穿梭,每个盘子中央都躺着印着秋家LoGo的二维码贴纸,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当林小熠把攥得温热的纸币展平在扫码台上时,秋母的手机突然发出“叮”的提示音——是秋畅的导师发来的转账,金额后面跟着三个零,在聊天框里烫成金色的刺。 “至少三位数起捐哦。”

秋母划着手机屏幕,忽然定格在学生们凑的零钱总额上,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在电子账单上微微发颤,“不过心意最重要啦,就像小兕教的聋哑孩子们,虽然听不见,但也算参与了文明社会的仪式呢。”她转头对邻座的教授夫人轻笑,耳垂上的珍珠耳钉晃出细碎的光,“代课老师嘛,总能激发孩子们的同情心。”

林小熠的手语突然在半空凝滞,指尖在胸前快速比划出“尊严”的手势——那是贞小兕教过的,用食指在胸口划出竖直的线,像撑起脊梁的支柱。女孩从校服内袋掏出张皱巴巴的便利贴,上面用歪扭的字迹写着:“我们省了27份零花钱,买盲盒的钱给贞老师买喜糖。”

便利贴边缘粘着半颗融化的水果硬糖,是她昨天在天桥布偶摊帮贞老师看摊时,顾客多给的谢礼。 贞小兕忽然想起上周在阁楼备课,母亲用僵硬的颈椎抵着缝纫机,给学生们织圣诞围巾的场景。

毛线针穿过的每一针,都像在给命运打补丁,而此刻宴会厅的扫码提示音,正像当年城隍庙糖画摊前硬币落进铁皮盒的声响,只是现在的“叮”声更冷,带着数字时代的重量。 她看着秋母手机屏幕上学生们的随礼金额——217.5元,恰好是父亲在梅雨季卖糖画,被城管没收三次摊位后,攒下的第一份学费。

林小熠突然抓起扫码台上的纸币,在掌心团成温热的小团。她对着贞小兕比出“不”的手语,指尖在胸前划出坚决的横杠,然后掏出张手绘贺卡拍在桌上。贺卡封面是用糖纸贴的爱心,里面歪歪扭扭写着:“老师的婚礼,不是扫码就能买到的幸福。”落款是二十七个学生的指纹印,红泥在雪白的卡纸中央,像片倔强生长的小花开在冰原。

吉时的钟声被香槟塔的碎裂声撕成两半。秋畅的领带歪在锁骨处,西装口袋里露出写满公式的草稿纸,镜片上还沾着视频会议时的蓝光。他踉跄着撞翻三层玻璃塔,气泡酒在纯白地毯上蜿蜒成扭曲的问号,而他甩着湿漉漉的手拉住贞小兕说道:“抱歉,我不习惯和底层人民共饮。” 这句话像根银针刺破宴会厅的浮华,让水晶灯的光斑在他脸上投下滑稽的阴影。

贞小兕举起手机的瞬间,后厨传来糖画艺人熬糖的 “滋滋” 声。三个月前的视频里,秋畅正在学术会议上痛斥 “基础教育市场化”,西装袖口磨出的毛边被镜头放大 —— 此刻他笔挺的定制西装,正是用她卖布偶攒下的钱换来的。

当画面里的秋畅挥舞着论文大喊 “教育不该被称量” 时,现实中的电子秤恰好在背景里发出 “滴” 的提示音,像极了命运的反讽。 婚戒内侧的微型助听器正在震动,将每句羞辱转化为脉冲信号,通过蓝牙传到父母手腕的银色手环。秋畅第三次说出 “摆地摊的没编制的” 时,正在给宾客分蛋糕的贞小兕的父亲,突然停住,糖画工具上的金糖浆还在往下滴,他虽然不能言语,却用沾着糖霜的手指,在奶油蛋糕上画出歪扭的 “耻” 字 —— 那是他教女儿的第一个手语,用食指在唇上划出向下的斜线,像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

宾客们的惊呼声里,贞小兕看见母亲从手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时,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是外婆留给聋哑女儿的嫁妆,三十年前被母亲藏在布偶填充物里,跟着她们搬了十七次家。

而她摆摊时用的碎布头,其实是母亲年轻时翻译的学术着作草稿纸,每张泛黄的纸页上,都有父亲用盲文刻下的 “保护她”。 电子秤还在角落发出轻微的嗡鸣,却再没人注意到贞小兕悄悄按灭了手机。她知道,当秋母看见蛋糕上的糖画 “耻” 字慢慢融化,像滴下的金色眼泪时,这场用学术包装的羞辱游戏,终于在聋哑人指尖的手语里,露出了最不堪的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