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行唇角微勾，缓步走向王勉。

他的脚步声很轻，却像是踩在王勉紧绷的神经上，每一步都让水牢里的空气更凝滞一分。

“王勉。”他站定，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户部尚书王俭的堂弟，十二年前受他提携入仕，却在三年前因贪墨案被贬出京。”

王勉冷笑一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既然世子都查清楚了，何必再来问我？”

顾知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仿佛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却让王勉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我只是好奇。”顾知行抬眸，眼底似笑非笑，“王俭待你并不亲厚，甚至当年那桩贪墨案，也是他亲手将你推出去顶罪的。可你如今却仍替他卖命，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命。”

王勉咬紧牙关，腮帮绷出凌厉的线条：“各为其主罢了。”

“是吗？”顾知行轻笑，忽然俯身，修长的手指捏住王勉的下颌，迫使他抬头。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顾知行的嗓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般的意味，“可我怎么听说……王大人很怕死啊？”

王勉瞳孔骤缩，浑身猛地一颤。

顾知行松开手，直起身，抬手解开袖扣，将锦缎衣袖一层层挽至肘间，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做得很慢，像是给猎物看着猎刀出鞘的过程。

“王大人。\"他俯身撑在王勉的木枷上，玄色衣襟几乎贴上对方染血的囚衣，“你知道锦衣卫的刑具为什么都爱用铁器吗？\"

王勉啐出一口血沫：”要杀要剐——\"

\"因为铁会生锈。“顾知行用指尖抹过枷锁上的褐红锈斑，沾了血锈的拇指按在王勉眼皮上，”锈渣混着血渗进伤口，伤口会烂，会招蛆虫。\"他忽然轻笑，\"但我不喜欢那么脏的法子。\"

沈今棠看着顾知行从炭盆里抽出烧红的铁钎，火光映得他侧脸如同玉雕修罗。

\"第一问。\"铁钎悬在王勉右肩上方三寸，\"去年腊月十七，漕运衙门失踪的批文在哪？\"

\"不知道！\"

铁钎刺入皮肉的嗤响里，焦糊味混着惨叫炸开。顾知行手腕稳得可怕，铁钎在伤口里缓缓搅动：“王大人，肩井穴受损，这条胳膊以后连茶杯都端不稳。\"

王勉浑身痉挛，却突然暴起用头撞向顾知行：”操你娘的——\"

骨节分明的手掌精准扣住他额头，顾知行顺势将人按回刑架，另一只手拔出铁钎，带出几丝黏连的焦黑皮肉：\"第二问。\"这次铁钎移到左胸，“兵部武库司的钥匙模子，给了谁？\"

血顺着王勉咬烂的嘴唇往下淌，他竟咧开嘴笑：”你…靠近些…我告诉你…\"

顾知行当真俯身，却在对方暴突的牙齿即将碰到耳垂时，反手将铁钎扎进他大腿内侧。这次连沈今棠都听见了利物刮过骨头的闷响。

\"啊——！\"王勉的惨叫变了调，两腿间淅淅沥沥漫开腥臊。

\"承山穴。\"顾知行用铁钎挑着块颤动的腿肉，\"废了这里，王大人往后只能用膝盖爬着见人了。“他忽然转头看沈今棠，”劳驾，帮我把那边青瓷瓶拿来？\"

沈今棠将冰凉的药瓶抛过去。

顾知行拔开塞子，把淡黄色粉末倒在王勉血肉模糊的腿上。

\"盐肤木粉。“他欣赏着王勉新一轮的抽搐，”南疆人用来处理猎物的，能让痛觉敏锐十倍。\"指尖突然掐住对方下巴，\"现在说，还能少受点罪。\"

王勉眼球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姓顾的…你不得好死…\"

\"第三问。\"顾知行突然掀开王勉的衣襟，烧红的铁钎悬在他腹部，“账本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沈今棠瞳孔微缩——她看见王勉腹部确实有道三寸长的旧疤。

王勉突然疯狂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你怎会…不可能…！\"

\"真让我猜中了？\"铁钎轻轻划过疤痕，焦黑的皮肉翻卷如花，\"这倒省事。\"突然狠狠刺入旧伤，\"我数到三。

\"杀了我！“王勉嘶吼着弓起身，”直接杀了我！\"

\"二。“顾知行转动铁钎，碎骨声清晰可闻。

剧痛中王勉突然阴森森笑起来：”你…你也活不成…王大人早就在…在…\"

\"三。\"

\"在清风观！\"王勉终于崩溃嘶喊，\"密账拓本在清风观三清像底座里！\"

顾知行唇角微勾，侧眸看向沈今棠，眼底带着几分邀功似的笑意。

沈今棠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底的冷意却悄然褪去了几分。

顾知行笑意更深，转身对星回吩咐道：“拿纸笔来，让他写。”

星回看了沈今棠一眼，见她点头，这才转身去取。

待王勉写完供词，顾知行随手接过，扫了一眼，眸色微沉。他递给沈今棠，低声道：“比我们想的还要麻烦。”

沈今棠看完，指尖微微收紧，纸张在她手中皱成一团。她抬眸看向顾知行，嗓音微冷：“你早就知道？”

顾知行坦然点头：“猜到一些，但不确定。”

沈今棠沉默片刻，忽然道：“为什么帮我？”

顾知行看着她，眸色深邃，嗓音低沉而认真：“因为我想站在你身边，而不是被你排除在外。”

沈今棠指尖微颤，别开视线，语气依旧冷淡：“随你。”

顾知行低笑一声，也不恼，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手中的纸团拿过来，展开抚平：“司言大人，下次审人，记得叫上我。”

沈今棠抽回手，转身向外走去，背影清冷而决绝。

顾知行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微深，片刻后，才缓步跟上。

地牢外，夜色深沉，冷风拂过，吹散了几分血腥气。

顾知行站在她身侧，低声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沈今棠抬眸看向远处的灯火，嗓音清冷：“查到底。”

顾知行笑了笑，语气笃定：“好，我陪你。”

沈今棠侧眸看他，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她沉默片刻，终究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