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邺城。

袁绍的府邸之内，气氛庄严肃穆。

他身着华服，立于案前，手中捏着一支饱蘸浓墨的狼毫笔。

那份来自西川的战报，被他用一枚玉镇压在桌角，仿佛镇压着一个让他心神不宁的鬼魅。

“那顾衍，以诡道乱天下，以酷吏害忠良！其行径，比之董卓，有过之而无不及！”袁绍的声音在大堂中回响，他每说一句，便在面前的帛书上，写下一个力透帛背的大字。

谋士许攸躬身上前，满脸都是恰到好处的激愤。

“主公所言，正是天下士人之心声！此等窃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主公以四世三公之名，登高一呼，天下英雄，谁敢不从？”

“不错！”袁绍将笔重重一顿，墨点溅在金箔之上。

“我袁本初，绝不与此等奸贼，同存于世！”

他转身，看着堂下众人，张开双臂。

“我意已决！亲笔书写檄文，传告天下！号召各路诸侯，于酸枣再会，共讨国贼！此次会盟，我袁绍，当为盟主，统帅王师，廓清寰宇！”

“主公英明！”许攸立刻拜服在地。

堂下，一片山呼海应。

唯有角落里的沮授，默默地低下头，宽大的袖袍遮住了他紧握的拳头。

他知道，主公不是不惧，而是太惧怕了。

惧怕顾衍那种能剖开人心的手段，惧怕自己也会成为下一个刘焉。

所以，他才要用这种最盛大，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将全天下的诸侯都绑上他的战车，用天下大势，来驱散自己内心的恐惧。

可这样的联盟，真的能战胜那个魔鬼般的顾衍吗？

沮授不敢想下去。

......

许都，司空府。

曹操将袁绍派人送来的檄文，拿在手中，反复看了两遍。

然后，他猛地一拍大腿，爆发出一阵爽朗至极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写得好！本初公，真乃我大汉的中流砥柱！国之栋梁啊！”

他对着堂下众将，将檄文高高举起。

“袁盟主号令在此，我等岂能落于人后？那顾衍在长安倒行逆施，天人共愤！我曹孟德，誓为前驱！”

他转向夏侯惇。

“妙才！我命你，亲率我军最精锐的五千兵马，即刻启程，前往酸枣！告诉袁盟主，我曹孟德的刀，已经为他备好了！”

“末将遵命！”夏侯惇轰然应诺，脸上满是战意。

整个司空府，仿佛都被这股高昂的士气所点燃。

当夜，书房之内，只剩下曹操、荀彧和郭嘉三人。

白日里的喧嚣荡然无存，只剩烛火摇曳。

曹操端起一杯冷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文若，你怎么看本初公这份檄文？”

荀彧起身，对着曹操深深一揖。

“主公，袁绍此举，看似为国，实为私心。他惧怕顾衍，又想借此机会，确立他无可争议的天下盟主之位。”

“说得好。”曹操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他想当盟主，我便让他当。他想让我出兵，我便派兵。他想让我当他的马前卒，我就偏要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棋手。”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夏侯惇的五千兵马，是给他袁本初的脸面。”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徐州的位置。

“而我军的主力，则要趁着天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酸枣和长安的时候，把这块熟透了的肉，给我一口吞下！”

荀彧的身体微微一震，他明白了曹操的意图。

“主公是想......”

“没错。”曹操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袁绍在前面搭台唱戏，吸引饿狼。我，则在后面，把他看中的羊，先牵回自己的圈里。”

郭嘉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却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主公，此计甚妙。但，您似乎还忽略了一件事。”

“哦？”曹操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奉孝有何高见？”

郭嘉走上前，他的手指，越过徐州，越过荆州，直接点在了遥远的长安。

“袁绍是蠢货，刘表是懦夫，天下诸侯，皆是碌碌之辈。他们，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

郭嘉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曹操。

“这盘棋，真正的棋手，只有两个。一个是主公您，另一个，是远在长安的顾衍。”

曹操的瞳孔，猛然收缩。

郭嘉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所有的伪装。

“主公与他，皆是执棋之人。如今，袁绍这颗最碍事的棋子，自己跳出来要当棋手，岂不可笑？”郭嘉继续说道：“我们为何要顺着他的意，去当他棋盘上的棋子呢？”

长久的沉默。

曹操缓缓转过身，背对二人。

“来人。”

一名黑衣的亲卫，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

“你，即刻出发，星夜兼程，去长安。”曹操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不用带任何礼物，也不用任何文书。”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你只需要替我，带一句话给冠军侯。”

“告诉他......”曹操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混杂着战意与欣赏的复杂光芒。

“孟德与君，皆为汉臣，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响应袁绍的号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