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晨与章丰歌交换了一个短暂而深沉的眼神,无论梅莱娜叫她是干什么,她现在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她缓缓起身说道。
章丰歌也随着一起走了过来,他终归不放心姜晨一个人去,上次姜晨进入了一面“墙”回来,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我和你们一起去。”雷鸣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木质椅腿在地面刮擦出刺耳的声响。他宽厚的身躯挡在姜晨前面,投下的阴影刚好笼罩住她半边脸庞。
“姜晨……”莲雾不放心拉住姜晨的微冷的手。
“放心,我们不会冲动行事。”姜晨拍拍她的手背说道。
侍从看向三人,随即低下头,向前带路。
三人沉默地穿行在幽深的绿色长廊里,宣誓仪式明明定在下个朔月日,梅莱娜突如其来的召见让姜晨指节发凉。
更令人在意的是,这几天绿色要塞突然多出许多生面孔——他们颧骨上绘制的图腾千奇百怪,在绿色光影之下显得尤为神秘。
而他们这些脸上没有图腾的人,自然是引来多方的注视。
姜晨刻意落后半步。她望着前方两个熟悉的背影:章丰歌制服下绷紧的肩线,雷鸣后颈上那道新月形的伤疤。
喉间突然涌上苦涩——她至今还没有向队友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
有那么几个瞬间,姜晨近乎偏执地想着:要是没离开悬塔就好了,至少在那里,她可以像只缩进壳里的乌龟,任凭外界对她的身份揣测纷纷,继续蜷缩在那个摇摇欲坠却莫名安心的“安全区”。
“请。”侍从在雕着藤蔓纹样的议事厅大门前站定,侧身让开通路。
姜晨迈步踏入,靴底与石砖相触的声响在空旷的厅内格外清晰。她的目光瞬间被王座下的身影攫住——
“阿雅?”她脱口而出,声音在拱顶下激起细微的回音。
跪在地上的少女闻声转头,发丝随着动作扬起一道弧度。她看向姜晨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早已预料到这场相遇。
未等姜晨再开口,阿雅便迅速垂下眼帘,重新面向王座,瘦削的背脊挺得笔直。
姜晨这才注意到况朔正端着石碗走近,碗中浓稠的液体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阿雅!别喝——”
警告来得太迟。阿雅双手接过石碗,仰头饮尽的动作干脆得像是演练过千百次。液体滑过喉管的刹那,她的脖颈绷出脆弱的弧线。
石碗坠地的脆响炸开的同时,阿雅的身体重重栽倒。她蜷缩在地毯上剧烈抽搐,指甲抓挠着织金地毯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滚落,混着嘴角溢出的黑色液体,在石砖上晕开一片暗色。
姜晨箭步上前,却在半途被霍川铁塔般的身躯拦住。女人横臂如闸,战甲上的兽首浮雕正对着她的咽喉。
“你们这是干什么?”姜晨攥住霍川的腕甲,金属边缘割得掌心生疼。
霍川冷笑一声,结实的肌肉在战甲下隆起:“她自愿向族长宣誓效忠。”
她侧身露出仍在痉挛的阿雅,“黑水入喉,红蟒为证。从今往后,她的血肉灵魂都将臣服于红蟒,永远效忠最高首领。”
姜晨凝视着眼前的一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阿雅蜷缩在地的身影渐渐停止抽搐,她脸上的图腾在光线的照耀下,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却又一种别样的生机和昳丽之美。
“阿雅,洪锐在哪里?”章丰歌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阿雅缓缓抬头,新生的图腾在她眼角蔓延。她张了张嘴,喉间发出嘶哑的气音:“对不起。”
“你他妈说什么对不起!”雷鸣突然暴起,拳头砸在石柱上,指节瞬间渗出血丝,“洪锐呢?那个傻小子不是和你一起躲在管道里面吗?”
阿雅的下颌颤抖着,“你们离开后,来了另外一帮人,控制了临时驻扎点,其中有一人是你们悬塔的人。”
姜晨的呼吸骤然停滞,耳边嗡嗡作响。她看见阿雅脸上的图腾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像活物般蠕动着。
“诺曼……教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可怕,仿佛喉咙里塞了一把沙子。
阿雅的手指深深掐进自己的手臂,新生的图腾下渗出细小的血珠:“他穿着白大褂,戴着你们悬塔的徽章……洪锐看到他时,甚至露出了笑容……”
阿雅继续道,声音支离破碎:“他被带走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被关在剩余的那群人中,每一天他们都会带走一个人吗,每一天……”她的瞳孔突然扩散,像是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时刻,“没有一个人回来……”
梅莱娜轻轻抬手,侍从们立即从阴影处推出一个金属支架。
覆盖在上面的白布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边缘渗出暗褐色的污渍。
雷鸣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他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上石壁。
章丰歌向前走去,他必须自己来确认,他伸手的瞬间,姜晨看见他袖口在微微发抖。
白布被掀开的刹那,姜晨的瞳孔骤然收缩。洪锐灰败的侧脸在烛光下呈现出大理石般的质感,白布之下,露出尸体密密麻麻的缝合线——那些交错的伤口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分明是实验室里常见的防腐处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