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四周又静了一会。
顾南枝都听懵了:“你刚刚……在说什么?”她拿筷子的那只手微微一动,简直不敢相信:“什么叫做回去……德国?”
傅既琛则一脸平静,假装看不到她的情绪波动,非常程序化地赘述:“我都安排好了,你在巴伐利亚的那栋房子虽然离学校近,但面积比较小,上下楼只有几个独立房间,不方便佣人入住,我建议你搬到慕尼黑那座城堡去,毕竟我们曾经在那里居住过,你对周围环境也比较熟悉……”停了停,又说:“我会让张嫂陪你一起过去,你身边有个熟人照料,我也放心……”
他到底在说什么?!
这话说得头头是道,可顾南枝感觉自己颅顶都要冒烟了。
敢情他是早就计划好了?不然怎么连学校、住所、以及陪读的人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室内的光线依稀散漫在男人俊美的五官上,明明清晰夺目,可恍神间,顾南枝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他了。
明明他昨晚还那样热情缠绵,为什么睁开眼后,他又冷漠地让她走?
她不懂……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主动送上门,被人玩弄后,丢到一旁的无助与屈辱。
羞愤的情绪占据她整个大脑,使得她太阳穴隐隐作痛,眼睛瞬间就红了。
“你的意思是让张嫂跟我去德国陪读?你有问过她的意见吗?这种背井离乡的事她会答应吗?”她尽量使自己瞧上去冷静一些。
傅既琛斩钉截铁地说:“她会答应的。”默了默,直视她的双眸,用极为淡然的语气说:“我这段时间比较忙,过几天再找个时间跟她谈。”
听到这,顾南枝一下子就火了。
“我不去!”她丢掉筷子,攥起两手,双眼死死盯着他,满腹的委屈与难过。
傅既琛嗤笑一声:“你不去?”
那种眼神像是在嘲笑一个乱发脾气的孩子,挑起眉峰,漫不经心问:“你不一直都想要回去那边读书吗?我现在连学位都帮你申请好,你还有什么不满?”
他也放下了筷子,看戏一样瞧着她。
那一刻,顾南枝莫名地自尊心碎裂一地,开始胡搅蛮缠地大声嚷道:“我不去!不去就是不去!说什么我都不去!”
这种蛮不讲理的腔调令气氛倏然紧张起来,傅既琛锐利的双眸慢慢眯起,整张脸都黑了。
“这事还轮不到你来决定。”他态度十分强硬,低沉的嗓音慢慢扩散在四周。
凭什么?这事怎么就轮不到她来决定了呢?简直莫名其妙!
顾南枝真的好讨厌他这个样子,几个月积攒的委屈猛然到达一个顶点,倏地就怒了,因此说出来的话都没有经过大脑的信息处理,伤己又伤人:“你如果非要我回去,我……我就不离婚了!我……我还要跟祁砚川生小孩。”
情侣间,这种话挑战他人底线的话,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冲动说出口。
果然,坐对面的那个男人脸色倏然就变了。
一眼扫过去,他似乎十分平静,可眉眼间淡淡浮起的那种阴鸷气息,正揭示着他此刻心境里极度的恨意。
他慢慢掀起唇角,神情间有种戏谑的味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其实,这时的顾南枝已经非常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奈何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是不能收回来的。
而她强烈的自尊心又在偷偷作祟,她气一上来,失去理智般提高声线说:“你以为我不敢吗?”
傅既琛目光犀利如鹰隼,冷着张脸说:“那你就去。”
“去就去!”那一瞬顾南枝的心宛如刀割,她模糊着双眼站起身,头也不回往玄关处那扇门跑去:“傅既琛,你别后悔!”
手都还没碰到门把,便被后面追上来的男人狠狠拉了一把:“顾南枝,你发什么疯?”
“你……放手!”她的手腕被男人牢牢抓住,肉眼可见地红了:“好痛……放手!”
傅既琛似乎被她这个‘痛’字给刺激到了,厮磨着后牙槽,狠戾道:“这就痛了?不应该啊!你前段时间不是在IcU躺了快一个月吗?就只有这么点承受能力?”
顾南枝听出来他是故意的,愈加觉得委屈,咬了咬唇,反过来刺激他:“你快放手!不是让我去找祁砚川生孩子吗?我现在就去,你为什么还要妨碍我?是戳到你的脊梁骨了,你舍不得了?”
她抬起下巴,眼神极为嚣张跋扈。
傅既琛脸色一沉,粗鲁扯着她的手,将她柔软无骨的身子骤然抵在玄关处的一面墙上,呈现出一种男人壁咚女人的姿势,居高临下,一字一句警告她:“顾南枝,我只说一遍,以后都不会说,你给我听好,再也不要……不要让我从你嘴里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他说着,骨节分明的一只手缓缓摩挲在顾南枝粉嫩的唇齿间,明明动作是那么地温柔,可顾南枝却觉得背脊一阵瘆寒,打了一个战栗,忽然就哭了。
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滑落在脸颊两端,可她死死咬住嘴唇,愣是不让自己发出任何抽泣的声音,倔强清冷的同时给人无限的怜惜感。
傅既琛忽觉不忍,敛回眸光问她:“听懂我的话了吗?”
虽然是命令的口吻,可声音相较于方才已经温柔不少。
顾南枝一直低垂着视线,沾有泪水的一双浓密长睫轻轻微颤,静默一会想要控制自己的音色,发现无果,最后只能哽咽着嗓音,点点头‘嗯’了一声。
男人放开她微微红肿的手腕,不动声色瞟上一眼后,又淡淡移开视线:“先过去把饭吃完,我再送你回去。”
话刚说完,面前这抹倩丽身影倏然从他身上走过,避他如蛇蝎地跑回餐桌上。
回程的路上,两人各自占据后车厢的一方,届时无话可说。
傅既琛上车后,随手摁下左手边按钮,待至前方挡板完全升起,眼里只看到彼此之时,他说:“我等下送你回去之后,会找个机会跟张嫂说清楚,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对于你的事,张嫂从来都是义不容辞,跟你去那边生活,她自然是愿意的。”
顾南枝懒得理他,闭上双眼在装睡。
他瞧着她这副倔样,很是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不再多说一句她不爱听的话,默默将视线瞟到车窗外。
霎时间,封闭的后车厢忽然就这么安静下来,顾南枝便开始有些犯怵了。
她急得想要睁开双眼,又怕如此小家子的举动落在男人眼里,会被他看了笑话,于是在心里千祷万祷,希望自己快点睡过去。
可她睡了一整天,再加上刚才在他居所那里情绪激动,现在气愤过了头,心脏还在扑通通跳,怎么可能睡得着?
一只一只绵羊数过去,到达目的地后,她仍未能进入到甜美的睡梦中去。
黑色宾利匀速驶入一扇银色的铁铜大门,经过园林,绕过喷池边,稳稳停放在别墅台阶下。
“傅总,到了。”司机摁下传音按钮汇报。
“嗯。”傅既琛将前方挡板放下,淡淡开口吩咐:“你先下车。”
“是。”陈哥恭敬点着头,从后视镜瞥了眼熟睡的顾南枝,问:“傅总,要不要叫醒顾小姐?”
“不用。”傅既琛的语气仍旧淡淡的:“她一会儿就醒。”
一会儿就醒?哪来的自信?!
顾南枝原本还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醒得自然又优雅,可此时此刻听他这么一说,莫名就杠上了。
我偏就不醒,你能拿我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