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嘛，就可笑在你这榆木疙瘩似的脑子，”玄元屈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玉案，发出“叩叩”两声轻响，眼神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似乎除了跟人硬碰硬，然后‘啪叽’一下被人家当苍蝇似的拍成肉泥饼子之外，就再也想不出别的辙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云台之上的众仙，特别是那些方才脸上隐隐露出赞同之色的仙官神将，嘴角勾起一抹既冷峭又带着几分嘲弄的弧度：“怎么？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拳头大的那个就是天王老子，一力就能降十会，弱小的那个在强大的那个面前，除了伸长脖子等着挨宰，眼泪汪汪地喊‘好汉饶命’之外，就啥也干不了了？”

云台之上，雅雀无声，落针可闻。无人敢应声，生怕触了天帝的霉头。

玄元轻哼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如果真是这样，那还要这千变万化的阵法干什么吃的？还要尔等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这点智慧干什么吃的？还要这满天神佛摆着当泥塑木雕看热闹吗？大家都别修炼什么劳什子神通法术了，干脆都回炉重炼，把自己炼成一块大板砖，谁不服就往谁头上呼，岂不是更简单直接，更符合你们的‘实力悬殊论’？”

这番话说得可谓是毫不客气，甚至有些粗鄙，将在场不少仙神都说得面皮发烫，尴尬不已。

他们平日里自诩仙风道骨，运筹帷幄，此刻被天帝这么一通夹枪带棒的训斥，才发现自己骨子里那点恃强凌弱，或者说畏惧强权的念头，被扒得干干净净。

那提问的银甲天将更是羞愧欲死，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他之前还觉得自己问到了点子上，现在看来，简直是蠢到家了。

“陛下……陛下息怒，末将……末将愚钝，见识浅薄，请陛下恕罪！”他强忍着心中的惶恐与羞惭，声音颤抖地请罪。

“愚钝倒也未必是真的愚钝，更多的，恐怕是脑筋太死，被人灌了太多‘强者为尊’的迷魂汤，自己也跟着稀里糊涂了。”

玄元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紧张兮兮，“朕且问你，一只蚂蚁，想要撼动一头大象，若是它傻乎乎地跑到大象脚底下，想用自己那两根小触须去绊倒大象，结果会如何？”

银甲天将虽然心中紧张，但这个问题倒也不难回答，他老老实实地道：“回陛下，那蚂蚁自然是……会被大象一脚踩成齑粉，尸骨无存。”

“说得没错。”

玄元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但如果这只蚂蚁，不那么头铁，不跟大象的脚指头较劲呢？它能不能爬进大象的耳朵里，让那庞然大物痒得满地打滚？能不能钻进大象的鼻孔里，让它喷嚏打个不停，眼泪鼻涕横流？能不能趁大象不备，在它最喜欢的嫩草叶子上撒泡尿，恶心恶心它？”

众仙听得目瞪口呆，天帝这比喻……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虽然听着有些不那么“高大上”，甚至有点儿“阴损”，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话糙理不糙，蕴含着某种深刻的道理。

“再者说了，”玄元的语气忽然一沉，带着几分森然的意味，“你布阵，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在敌人面前耍威风，显摆你学了那几手三脚猫都不如的阵法皮毛？还是说，你是为了达成某个至关重要的目的？譬如，守护你身后重要的人，为援军争取宝贵的时间，向外界传递求救的讯息，又或者……抱着必死的决心，准备拉着那个比你强的敌人一起上路，共赴黄泉？”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寒刺骨，仿佛带着一股从九幽地狱吹来的阴风，让在场的仙神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如果你明知道自己实力远不如人，却依然选择布下阵法，那你布下的，就不应该是那些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的困敌之阵、杀敌之阵，而应该是……玉石俱焚的绝命之阵！用你自己的性命，用你所能引动的最后一丝天地之力，给那个自以为是的所谓强者，留下一个永生永世都难以磨灭的惨痛教训！”

“你怕什么被一巴掌拍成肉泥？好啊！那就在你变成肉泥之前，拼尽全力，先从对方身上狠狠地撕下一块肉来！也让他知道知道，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兔子急了不但咬人，还能踹死鹰！”

玄元猛地一拍御座的扶手，发出一声沉闷的“嘭”响，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众仙的心坎上。

“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朕早就跟你们说过了！这句话，不仅仅是指你们在布阵时要懂得临阵应变，根据实际情况随机调整阵法，更是指你们这些布阵的人，要他娘的有点脑子，要有点血性，要有那种‘老子不好过，你也别想舒坦’的狠劲儿！”

“你实力不如人，难道你的脑子也塞满了稻草，不如人吗？你连最基本的算计都不会吗？你连豁出性命跟敌人同归于尽的勇气都没有吗？”

“若是连这点最起码的觉悟和狠劲儿都没有，那朕劝你们，还是趁早解甲归田，找个山清水秀的旮旯养老等死算了，别一天到晚待在这天庭之上占着茅坑不拉屎，净给朕丢人现眼！”

这一番话，如同一连串的九霄神雷，在每一位仙神的耳边接连炸响，震得他们头晕目眩，心神激荡。

那些原本还觉得银甲天将的问题有几分道理，甚至暗自点头的仙神，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片，如同被人狠狠抽了几十个耳光，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们平日里自诩为仙为神，俯瞰众生，却在不知不觉中，将冰冷的实力对比奉为圭臬，反而忽略了智慧、勇气以及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