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听说E.c.S.o这个小组、在最近的具体行动之后，我就开始感觉不对劲，可是那些行动在逻辑和时间上没有问题，所以我一直没有太多头绪。

直到发生了阿尔琼引起的小插曲之后，我才忽然意识到，没有头绪是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具体的问题，而是一种行为逻辑上的前后矛盾。

就拿这次的小插曲来说。

E.c.S.o的基层小组可能分散到各个基地，他们不知道阿尔琼是调查部的还情有可原，但作为同在蜂巢基地的同事，就算平时没有交集，工作生活中也会见面。

然而那些人下意识的惊讶是装不出来的，他们确实不知道“阿尔琼是调查部的人”，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在“惊讶的人”和阿尔琼之间，至少有一方不是蜂巢基地的人。

“林部长——”

我稍稍仰身，凑到林霜身边轻声问道：“那边的人你在蜂巢基地见过吗？”

“……没怎么见过。”

林霜看了一下轻声回道：“不过我在蜂巢基地的时候，基本都在研发部工作，也没怎么见过外人。”

“所以你不能确定他们来自蜂巢基地。”

“是……”

林霜迟疑点头，紧跟着又皱眉道：“但我被劫持离开蜂巢基地之后，就一直和这些人在一起，不是蜂巢基地又会是哪里的人？”

“你是被他们劫持着离开蜂巢基地，还是被劫持离开基地之后、才在外面见到了他们？”

“……在外面，但是这么多人目标太大，他们想要劫持我离开蜂巢基地，分散行动也很正常吧？”

“是很正常，但也只是你的猜测。”

我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真正的客观事实，是没人说过他们来自蜂巢基地——有几个是因为心理素质太差，被周骁提前送出来躲避人员甄别，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

林霜眨着眼睛琢磨了几秒：“但就算有些人不是蜂巢基地的，又能怎么样呢？”

“不是蜂巢基地的人，为什么要装的好像来自蜂巢基地呢？”

我继续反问林霜，不过已经调整到了正常的音量：“一个临时的行动负责人，在不熟悉手下队员情况的前提下，贸然做出不合时宜的人员派遣。”

“看起来是被眼下的局面搅的焦头烂额、毫无章法，但在我几次用可能面临的恶劣后果来施压的时候，他的反应又异常平静，仿佛事态还在他的控制当中。”

终端将我的话翻译成希伯来语，科恩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异样，同时林霜也“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在打肿脸充胖子？！”

林霜恍然大悟的嚷嚷起来：“他们从来没想过投降！他的淡定都是装出来的！想以此来麻痹我们、争取时间再想办法！”

“呃……不算错，不过你说反了。”

我稍微尴尬了一下，随后迅速调整好表情、看向科恩悠悠说道：“他的淡定不是装的，反而他的焦头烂额、毫无章法才是装的。”

“他想用一个昏庸无能的形象，来麻痹我们、让我们对他产生轻视，而在我们落入陷阱之后，就会把注意力放在如何加一把劲、说服他投降，从而忽略更重要的东西。”

说到“更重要的东西”时，我下意识的加重语气用以强调，说完才发现没这个必要，因为我们中间还隔着一道“翻译”。

结果也像我想的一样，终端在翻译过程中，没有体现“加重语气”的部分，所以科恩的反应不如我预测的那么强烈——但总归还是有反应的。

在我的话音落下之后，科恩几乎瞬间将眼珠下沉、还顺势左右转动了几下。

这是一种非常明显的“思考”，但我不会给他思考的机会。

“哦不对——”

我夸张的扬了扬头：“准确来说，科恩先生的慌乱也不完全是装的，因为这是主计划之外的备用计划，是在正式负责人、也就是周骁无法继续指挥之后，才需要由他来负责执行。”

林霜转动眼珠思索片刻：“你的意思是，周骁制定了这个备用计划，而他只是负责执行的人？”

我点点头，看向科恩的眼神里又加了几分轻蔑：“但周骁死在我手上，这让他对备用计划、甚至对周骁的能力产生怀疑。”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不是更应该投降吗？”

“逻辑上是这样，不过墙头草也是有思想的。”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科恩：“周骁死在我手里，但不等于他的计划没用，毕竟他能设计这个备用计划，就说明他已经将自己的失败、考虑到整个计划的框架中了。”

“在这种侥幸心理的作用下，科恩先生决定先执行备用计划，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继续坚持——这也是他先前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似乎想要放弃的迹象的来源。”

“但随着备用计划的逐步推进，科恩先生发现我并未察觉到备用计划、并且一直试图劝他们投降，我表现出的愚蠢增加了他的信心，也增加了他们几位的信心。”

随着最后那句话，我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人群：“他们觉得我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棘手，甚至可以说是很好拿捏，于是他们不再小心翼翼的伪装——至少阿尔琼先生是这么想的。”

“……”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科恩慢慢放下终端，用口音很重、但能勉强听清的中文说道：“你听到了他的冷笑。”

我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我还是想再说一次——你们所有的底牌都暴露了，还是乖乖投降吧。”

“唉……”

科恩表情复杂的叹了口气，接着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从后腰拔出一柄手枪！

砰——

枪火闪烁的瞬间，子弹穿过人群间的空隙，精准钻进阿尔琼的额头，把一大片脑浆和碎骨溅到他身后的墙上。

“看到了吧？这就是放松警惕的下场。”

科恩用含混的英语警告了剩下的人，又把枪口随着视线、一起落在我的脸上：“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在执行周骁制定的备用计划——但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完了。”

林霜脸色苍白的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我身上：“咱们还被铐着呢，你有什么后招最好……”

轰隆——

突然一阵沉重的闷响将林霜打断——月表的真空环境无法传声，那是剧烈的震动从地面传导过来、引起整个建筑结构震动而产生的声音。

紧跟着指挥中心内警报大作，但我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主控屏幕上所有的监控频道，此刻全部显示着“No Sign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