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竹南行】情字难解(1 / 1)

司空杏林从来没想过会去干预时清灼的喜欢,可是这一次,他是发自内心的劝解。

他脑海中不禁闪过从前,白无常一人承担了多少世人的误解?那段时间的煎熬,他真的不想再看见了。他明白,为了时清灼的未来,白无常也一定会去承担这不属于他的骂名。

“白无常,知道这事吗?”

他屏息凝视,期待着答案,可也只是期待自己心中的答案。

但换来的只是一片沉寂。

时清灼没有说话,可这也更加令他害怕。他固执的等着答案,只要他没有亲耳听见,就不会被其他猜测迷惑。

“清灼,你回答我。”他无力的坐下,声音沙哑道:“白无常,知道你喜欢他吗?”

终于,沉寂须臾的时清灼抬起头,目光中闪过前所未有的坚定。而这个眼神,竟让司空杏林逐渐寒冷。

“太傅知道。”

那这一切也都能解释清楚了。白无常裂开的唇,那不符气候的围脖,和他对待时清灼不同的态度……

一切的一切都暗喻着今日板上钉钉的结果,其实自己早就已经发现了,却还是难以选择相信。

白无常做决定前会权衡利弊,如此荒唐的一件事,白无常竟还是选择答应了吗?

司空杏林用手捂住了脸,心中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在他心中,白无常早已抛却了人世间所有的欲望,他清心寡欲,绝不会做出僭越之举。他也想过,他也希望白无常可以找个人陪在身边,让白无常在做危险的决定时,会为这个人犹豫放弃。

可他从没想过,这个人会是时清灼。

“为什么呢?清灼,你可以代表白无常告诉我吗?”

时清灼严肃道:“杏林哥,不怪太傅,是我死缠烂打。我喜欢太傅,我也不会再让他被人唾弃责骂,我想过结果的,我会站出来挡在他的身前。”

司空杏林脑袋乱乱的,他很想告诉自己,要努力的接受这件事。他在尝试,在思考,只要能有一个好处,他都能违心接受。

可他想不出来一点。

“清灼,你明不明白,许多结果并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他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你和白无常的事,我的确很吃惊。我很想告诉自己,我不该去管你们二人的事。”

他绝望的伸出手,面露苦涩:“可是我做不到。白无常对我而言,也很重要,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今后是淮南王,白无常是大晟太傅,如果你们的事被公之于众,他不会让你去承受这些!他会揽去所有的骂名罪名,去洗净你身上的污垢,去衬托你的好。”

“我不会的,我会保护好他的……”

“你也会迫不得已的!就像当时的陛下。”

时清灼急于解释而伸出的手突然顿在了半空。这一刻,再多的解释与承诺也显得苍白无力。

“陛下与白无常的关系你也清楚。那一次,陛下为他做了什么吗?赐他八十八鞭刑,在他困难的时候搬空太傅府,四年间对他的不闻不问。”他情绪激动,难以启齿,“我也明白陛下是在乎白无常的,可他是陛下,在人群的激愤中,他只能选择让白无常承担这一切。”

他回想着那四年的艰苦,存储在眼眶中的泪水呼之欲出。他的眼中血丝遍布,狰狞的面貌时清灼从未见过。

“因为此事,在我心里永远留下了一道疤,让我忘不掉!”他轻轻的抓住时清灼,情绪翻涌,“而你,你今后也会成为一国之君。而白无常,也会去为你承担一切!我真的不想,再看见这种事发生了。”

“不会的,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若是如此,我宁愿不做这个淮南王!”

他的天真让司空杏林无奈的笑了出来,泪水也随着脸庞滑落。

他直起身擦去了眼角的泪,沙哑道:“你觉得白无常会同意吗?你这样做,只会让他觉得,他是你最大的绊脚石,他会自责。”

时清灼无助的摇摇头,他紧紧握着玄武,不接受也不相信这个结果。

“你们两个,结果只会是一个死结。我想不出任何可以解开的方法。”

“我不相信!”时清灼激动的站起身,刚刚换上的衣裳又因此染上了血,“凭什么会是这样,这都只是推断,可结果没有人真正知道!我喜欢太傅,这是真的,没有人可以让我走!”

“你今后是淮南王,你迟早会成婚。而到时候,白无常又该怎么办呢?”

“我不会的,我这一生只爱无常一人!”

“你会的,因为你的身份。时间会磋磨一切,它会惩罚所有人。”

时清灼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他感受到自己心中的那棵巨树,正在一点一点的腐蚀,一点一点的被砍掉。

司空杏林淡淡道:“清灼,如果你不是淮南世子就好了。”

这一瞬间,仿佛所有的罪责,所有的苦难都找上了他,就因为自己是淮南世子。从小到大,因为这个身份他背负了多少不属于他的压力。没曾想到了今日,也会因为这个身份不敢靠近自己的爱人。

是啊,如果自己不是淮南世子就好了。

司空杏林不知道何时离开的,自己崩裂的伤口也不知是何时被处理的。当他回过神时,外边已经夕阳西下。

屋外将士操练的声音震慑云层,气势磅礴。可这一声又一声,却扰的时清灼心惊。仿佛在他心中,他心中的那棵树也随着这整齐的怒吼,慢慢被砍倒崩塌。

他没有说谎,他会保护好白无常,他也会一生只爱白无常一人。但若是自己的喜欢,真的会对白无常造成影响……

他不想放弃,他是真的想要和白无常在一起一辈子。可司空杏林说的对,他们两个之间,唯爱是不可能的。

这一刻,他心中的坚定正在慢慢瓦解。如同坠入深渊,无助又绝望。这一刻,他真的好想白无常,真的好想。

他不明白白无常为什么会选择接受他的喜欢,可能真的是自己的死缠烂打,也可能会是曾经白无常习惯性的偏向他。

司空杏林的话,让他不敢再相信自己对白无常的承诺。他开始怯懦,开始不愿去发觉白无常的喜欢,他怕真有一日,他会疯掉。

他做不了决定,他只能将希望寄予白无常。

夕阳将大地染的猩红,樟城今日的天空格外好看。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观赏着这难得一见的奇景。

他们携着伴侣,陪着亲人,带着朋友,享受着清凉的晚风,观赏着极美的天空。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让人流连忘返。

可只有时清灼,他任由红光扑打在身上,却依旧孤独的躺在床榻上。他抱着玄武,泪水湿了枕,冷了他的心。

这些日子,时清灼都沉默寡言,仿佛变了个人。岁桃觉得奇怪,本想去问问司空杏林,却发现司空杏林也是如此。

时间一天一天消磨,时清灼的伤也在渐渐恢复。虽然还是不能下床活动,可也已经有了精力去处理各项事务。

但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是,时清灼的情绪越来越低沉。他身上有伤,脸色本就苍白,可他看似无所谓的脸上,总让人透露着担忧。

每每岁桃去找时清灼时,他都是在忙着处理近来的事务。他的性格也逐渐变得沉稳,处理事情也会开始考虑很多。

甚至,他能在时清灼身上看见从前白无常的影子。

“你和清灼究竟怎么了?这段时间你们一个脸色比一个难看?”岁桃帮司空杏林看着火候,还是没能忍住的问出口。

“没什么,天气太热,心太躁了。”他走来走去,不忘说道:“封钲恢复的如何?”

“挺好的,前几日就开始活蹦乱跳了。”岁桃起身走到司空杏林身前拦住,“你到底在找什么,走来走去的?”

司空杏林烦躁的闭上眼,“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在找个理由吧!”

“啊?”岁桃直觉他们一定有事瞒着他,便打算刨根问底,“到底出什么事了?”

“待会清灼的药糊了有你好受的。”

望着司空杏林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岁桃挠着脑袋,满脸的不知所措。外面太阳毒辣,难不成真的是最近天气太热烦了心?

渐渐的,渐渐的,大家好像都已经习惯了时清灼这副模样。他变成了所有人心目中君王的模样,可却仿佛少了些什么。

“清灼,明日就是你的生辰,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岁桃身后跟着封钲,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你放心,只要你想要,你桃子哥无论如何也给你搞到手!”

时清灼放下手中的事务,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来:“桃子哥,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能去帮我搞到吗?”

“你哥哥说的是真的,只要你想,我一定帮你搞到手!”

时清灼心里暖暖的,不自觉的出神。他喃喃道:“樟城离大晟挺远的吧?”

岁桃一愣,开口回答道:“是挺远的,要一个月呢!”

时清灼张开嘴,却没有说话。好久好久,他也没有动作。岁桃与封钲两脸无措,也不清楚到底怎么了?

“听说沙之国的人前不久才离开了京城,两国的商议结果,有消息吗?”

“沙之国这群无赖本想一直在大晟耗下去,他们或许是真的觉得大晟不敢去攻占他国。”岁桃眉头紧锁,慷慨激昂,“过程不知道,但结果就是沙之国愿意承担在这场战争中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其实总得来说,就是已经向大晟俯首称臣了!”

时清灼微微点点头,小声道:“竟然拖了那么久。”

封钲也补充道:“传言都说,沙之国的人都太无赖,连太傅都忍不了了。当时他在大殿上,当着好多人的面,将剑架在了沙之国国主的脖子上。”

时清灼愣住了,疑惑问道:“那这不就算是威胁了吗?”

“殿下,对待一群无赖,就该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没有人怒斥白太傅的做法,反而还觉得特别解气。”封钲想着这些天的传闻,又道:“他们本就有错在先,给了他们脸不要,那就都撕破脸。”

岁桃点点头,又道:“传言都说,太傅在朝堂上公然挑衅。说如果沙之国的人不履行自己的责任,他不介意让沙之国在地图上消失!”

“太傅,真的有这么说?这不符合他的性子吧?”

“管他那么多呢!”岁桃背靠在封钲的怀中,说道:“清灼,过程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封钲也附和道:“是啊,白太傅此举也获得了不少人的支持。沙之国本就是贪生怕死之徒,知晓白太傅的厉害,也不敢再推诿扯皮,过了不久就乖乖的认错了。”

时清灼点点头,了却了心中疑惑也知足了。外边鸟雀闹腾,蝉鸣一直响个不停。他望着窗外,失落慢慢的在他心底蔓延。

“姜濉还是没有消息吗?”

封钲摇摇头,笑容瞬间消失在了脸上:“大家都在努力寻找,榭城附近也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也还是没有一点消息。现在整个竹南,除了榭城城内,都没有姜濉的踪迹。”

岁桃立刻安慰道:“放心吧清灼,姜濉那么厉害,不可能出事的。现在的情形,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亲眼看见,就不要放弃。”

突然,风突然变得暴躁,胡乱的在屋内跳动。

时清灼望向窗外,眼神露出阴戾之色。他轻轻碰了碰自己被缠住的身体,说道:“封钲,我的剑呢?”

这阵强大的风,掺杂着一丝杀意,任谁都能感知清楚。封钲立马制止道:“殿下,你的伤……”

“他是来找我的,我若躲起来,五城百姓都要遭殃。”

此时此刻,樟城城门外,崔巍惜提着自己的两把鬼头刀,身前面对着一城墙的兵力,眼中却没有放在眼里。

他的身前,已经摆放了几十具樟城守备军的尸体。烈日之下,只会显得格外可怕。

他十分惬意的活动着自己的头,再次大吼道:“我给各位一日时间考虑,将世子殿下交出来,我可以饶诸位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