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直都知道,她的次子是宫里最残忍的人之一,甚至是同辈中最残忍的人之一。
他的恐怖行径竟然能俘获如此多的追随者,这真是个奇迹。许多人赞颂他的力量,也有人称赞他的智慧。他拥有领袖的气度和统治者的气质。
“这么早,你就这么吵闹,”皇后斥责道。她迈步走进院子,但马上又后悔自己没这么做。
她眼角余光瞥见侍女残缺的身躯。皇后眉头微微一皱。她环顾着院子,只见宫女们惊恐地跪下,低头行礼。
“你说过惩罚会很轻的,”皇后面无表情地说。她知道相信儿子的话是不明智的。
“这个,”余振指着昏迷中的许佳琪说道,“是怜悯。”
“这是一种不道德的惩罚!”她站在庭院的入口处厉声说道。
皇后无法忍受这恐怖的景象。太子妃怎么还能站得住,真是个奇迹。她安全地被二皇子抱在怀里。安全又有保障。但她无处可逃。
“我不是把你养大成暴君的,”皇帝说道。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一根橡木和黄金打造的手杖上。他眯着眼睛,眼袋比平时更黑。他的皮肤像陈年的皮革,布满皱纹,毫无光泽。
“可是,我站在这里。”余真耸耸肩,调整了一下李雪月肩上的斗篷,将它系好。
“那件斗篷……”皇帝皱起了眉头。它把她活生生地吞噬了。穿着儿子的衣服,太子妃显得格外娇小。这景象虽然滑稽,但他也不能无视礼仪。
“这很适合她。”余振替父亲回答。他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披在她肩上,确保她在这沉重的衣服下感到温暖。
“这件斗篷是专门为太子打造的,”皇后嘶声说道。
她无法理解儿子为什么会如此溺爱她。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她以为他没有占有欲。但当南汇王邀请太子妃到南汇做客时,他的这种占有欲却在全朝公开展现出来。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见李雪月犹豫不决,玉真皱起了眉头。她几乎是瞬间就解开了斗篷最上面的带子。
于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强迫她停下。“我喜欢你戴上它。”他轻轻推开她的手,继续扣上带子。
“反正我也很少穿这个,”余振说,“没用就扔衣柜里了。所以,别担心。”
“扔进柜子里?儿啊,这斗篷可是余家的家徽!”皇后朝她那固执的儿子走去。她眉头紧锁,越发深沉,一脸的不悦。
“你先是残忍地折磨我的侍女,现在又侮辱余家的姓氏。”如果她能惩罚他,她会的。
可惜她束手无策。并非因为她身为母亲不愿伤害自己的孩子,而是因为没人有力量把他按倒在地殴打。木桨还没来得及挥出,男人们就倒地身亡了。
然而……有一个办法可以打动这个男人,那就是打动他的妻子。
太子妃看似柔弱,但在场众人皆知。她走上前,双手叉腰,优雅地行了一个屈膝礼。
“陛下,”她低声说道,然后转向皇帝。“陛下。”
“好了好了……”皇帝沉思道,“我应该第一个受到欢迎。”
太子妃第一次失了神。她猛地扬起下巴,脸上写满了惊讶。她微微睁大了双眼,然后再次低下头。
皇帝因这细微的动作而露出一丝笑意。这笑意直达他的眼眸,一见她便柔和下来。她的笨拙,让他想起了在宫中奋力奔跑,却被空气绊倒的玉翎罗。
“你不该下床,”皇帝严厉却又和蔼地斥责她。他听到了这个令人心碎的消息。几乎每个人都听到了。
“但看来我儿子的行为是无理的……”他拍着胸口说道,“……把你拖到这里,让你亲眼目睹这令人不安的景象。”
“他是为了陛下好,我应该亲眼见证他的辛苦。”李雪月解释道。
皇帝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他轻轻叹了口气,双手交叠放在拐杖上。她总是知道如何让他措手不及。他原本以为她会同意他的意见,但她却站在了丈夫一边。这本该是正确的做法,但通常情况下,在皇太子面前,每个人都会先同意皇帝的意见。
“好了,你已经看到了,”皇帝低声说道。“该回去了。没必要再玷污你的眼睛了。”
李雪月被皇帝的话语感动了。他睿智又恭敬。作为一位公公,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她只是被玉真阴沉的目光弄得一头雾水。即使父亲对她言辞恳切,玉真一见到皇帝就心生不满。
他们的关系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别这么瞪着我,”皇帝冷笑一声。一秒钟后,他又拍了拍胸口。这个小动作却让他感到一阵不必要的疼痛。
他厉声说道:“我从病床上爬起来来看你,你却已经不开心了。”
“没人让你从坟墓里爬出来。”于真反驳道。
皇帝眯起眼睛。“这么多年了……”他继续揉着疼痛的胸口。“你还是记仇,就像个被宠坏的孩子。”
李雪月的手滑到于真的手上,十指交缠,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谁都知道,他肯定会说些令人沮丧的话。
“如果你像任何正常的父亲一样善待我,那么也许,我就不会感到这种怨恨。”
“我把你养大……”他深吸一口气,却感到一阵刺痛。“让你成为强大的……一个能保护家人的男人。”
“别自作多情了,没人养我,除了那些换来换去的保姆。”余振再也无法忍受看到父亲了。虽然他很享受父亲病恹恹的样子,但他无法忍受这种反差。
他年轻时那个严厉、令人生畏的男人,现在怎么样了?那个把他关进冷宫、传闻鬼神作祟的男人?那个因为儿子顶嘴而把他打得血肉模糊的男人?那个肩膀宽阔、目光凶狠的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这一切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记忆。眼前的于真,矮了半个头。皇帝瘦了不少,无论他如何努力地用棉衣掩饰。
“哈,”皇帝笑了。“你觉得是谁雇了这些人?”
于振咬牙切齿,要是这该死的老头子就死在这里就好了。
“别自怜了,这太恶心了,”皇帝冷笑道。他转头看向瘫倒在地的女人。她头发被剪掉,皮肤被摧残,还能算是人类吗?
皇帝并不反感。他感到一丝奇异的自豪,那个小恶魔终于长成了一个怪物。他嘴唇抽搐,眼看就要露出满意的笑容。太子想怎么鄙视他就怎么鄙视,皇帝都不在乎。儿子从来都不是他的心头肉。
“别可怜那东西,”皇帝对妻子说。“这小东西活该。”
皇后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夫君,他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