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伷紧盯着舆图,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像是一条条蓄势待发的蛇。他猛地转身,眼中怒火熊熊,厉声吼道:“从长计议?待到你们议出结果,相县早已城破人亡!平日里你们自诩饱读兵书、胸有韬略,可如今大敌当前,竟无一人能站出来说句有用的话!养你们何用?”
众人吓得纷纷低下头,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唯有烛火“噼啪”作响,偶尔传来几声武将沉重的呼吸。孔伷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在屋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地板“咚咚”响,震得众人心里直发慌。
良久,孔伷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缓缓开口,声音虽已恢复平静,但仍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如今局势危急,容不得我们再犹豫不决。我军今有十万军在谯县城中守备,曹军之数不过三五万众。我意调三万军马出城向东,前往相县救援。如此一来,曹军轻易不得破城,而相县之危也可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接着说道:“同时,另遣信使北上梁国征调守军来援。梁国虽地远,但多一份兵力,便多一分胜算。此刻,诸位唯有齐心协力,方能度过此劫。”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再出声反对。一位年长的文臣犹豫着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府君所言极是,只是这分兵救援,途中若遭刘彦截击,又当如何?”
“我已考虑周全。此次救援,我当选派精锐之师,命勇将统领,务必小心谨慎,避开刘彦主力。即便遭遇小股敌军,也可凭借我军实力突围。再者,相县与谯县之间,尚有诸多关隘可守,可提前安排伏兵,以防万一。”
说罢,他看向众人,问道:“诸位可有异议?”众人纷纷摇头,齐声应道:“愿听府君号令!”
就在众人刚达成一致,准备着手安排救援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屋内略显凝重的平静。一名士卒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脚步踉跄,险些摔倒。他满脸汗水,呼吸急促,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报……报府君,大事不好!方才哨探来报,发现大股曹军骑兵绕过我军城池,正向东面疾驰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瞬间让屋内的气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在了那名士卒身上,眼神中满是震惊。孔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原本就紧皱的眉头此刻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他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曹军此举的意图。
短暂的沉默后,孔伷猛地一拍桌案,“啪”的一声,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出,洒在舆图上。他咬着牙,恨恨地说道:“曹操这贼,果然狡诈!他此举定是想围我谯县城池,切断我与外界的联系,特别是阻止我向相县派出救援,以及拦截我派往北面梁国的信使!如此一来,相县孤立无援,旦夕可下,而我谯县也将陷入困境!”
众人听了,皆是面色凝重。一将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府君,如今曹军骑兵行动迅速,我们该如何应对?请府君下令!” 孔伷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大声说道:“事不宜迟!既然曹操想截断我救援之路,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速速点兵三万,挑选军中精锐之士,务必确保这支援军强悍!”
说到这里,他略作停顿,目光在一众武将中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一位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将领身上,说道:“李猛听令!此次救援,便由你统领这三万兵马,即刻出发,向东前往相县!汝务必小心谨慎,避开曹军主力,亦绝不可畏缩不前!若遇到小股曹军阻拦,无需留情,给我全力突围!一定抵达相县,解其燃眉之急!”
被点名的李猛,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大声应道:“末将领命!定不负府君所托!若不能解相县之围,末将提头来见!”
孔伷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期许,说道:“李将军,你即刻去整顿兵马,半个时辰后出发!我会安排城中其他兵马加强戒备,以防曹操趁我们分兵之际,对谯县发动进攻。”
李猛领命后,迅速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屋子,去准备出征事宜。屋内众人也纷纷忙碌起来,按照孔伷的安排,各自去执行任务。
……
谯县城头骤然炸开震天鼓声,浑厚的号角撕裂了暮色。李猛跨上黑鬃马的瞬间,整座城池如同被铁鞭抽打的陀螺般疯狂旋转起来。
西大营的栅门轰然洞开,洪流沿着青石板道奔涌。战马的铁蹄在街巷间撞出连绵火星,惊得檐角栖鸟扑棱棱窜向铅灰色天空。二十名传令兵纵马穿梭于各营之间,甲胄上的铜铃叮当乱响:\"府君令!三刻内校场点兵!\"
粮草官挥着竹简在仓廪间狂奔,麻布口袋像雪片般从阁楼窗口抛下。辎重车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车辕上捆扎的戈矛随着颠簸叮叮相撞。伙头军抡起斧头劈开腌菜坛,咸腥的汁水顺着青砖缝隙蜿蜒成河。
\"弓弩营列队!\"校场高台上,李猛的声音如重锤砸进沸腾的人潮。三百弩手踩着满地箭囊咔咔归位,皮甲肩头的铜钉在火把下泛着血光。他们身后,八百重甲步兵正互相系紧胫甲皮带,铁片摩擦声犹如万千毒蛇吐信。
东南角的马厩腾起遮天尘雾,斥候队率先冲出城门。十二匹河西骏马鬃毛间插着白翎,骑手们伏在马颈上的身影仿佛贴地飞行的鹞鹰。城墙垛口处,守军正在加装三重床弩,绞盘转动的嘎吱声混着民夫搬运擂石的号子,在暮色里织成张紧绷的网。
三万大军化作三条黑龙蜿蜒东去,最后列的骑兵经过时,地面仍在微微震颤。城门缓缓闭合的刹那,某个年轻士卒的青铜兜鍪突然滑落,在吊桥铁索上撞出清越的鸣响。这声音箭矢般射向渐暗的天际,惊醒了第一颗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