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旌旗染成血色时,地平线腾起的烟尘惊飞了城头寒鸦。关羽抚髯的手突然顿住,丹凤眼中映出尘烟里若隐若现的\"刘\"字大纛——赤色旌旗卷着朔风,竟将城头守军连日来修补的桐油箭垛震得簌簌落灰。
\"是刘将军的中军!\"周仓的惊呼声里,两千重甲步卒踏着地动山摇的鼓点破开烟尘。玄铁札甲在暮色中泛起寒光,前排刀盾手肩头赫然可见典字营特有的虎头铜吞肩,那是典韦亲卫才有的殊荣。
十岁的诸葛亮趴在辎车栏杆上,手中书卷被颠得哗啦作响。忽然有只大手按住书卷,郭嘉苍白的指节在\"火攻\"二字上轻轻一叩:\"孔明且看,这可比书里热闹多了。\"
话音未落,前方典满胯下乌骓突然人立而起。少年将军玄铁面甲下迸出虎吼,掌中双铁戟交错挥出,竟将路旁碗口粗的枯树拦腰斩断。断木轰然倒向关羽营寨辕门时,典韦的狂笑震得辎车上铜铃乱颤:\"竖子安敢在关将军面前卖弄!\"
青龙偃月刀蓦地插入泥土,关羽丹凤眼微微眯起。但见典韦父子身后的中军突然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刘彦的白马踏着满地断戟残箭踱到阵前。这位宗亲竟未着铠甲,素色深衣被朔风鼓荡如云,腰间悬着的双股剑,分明是高祖斩蛇剑形制的八面汉剑。
\"兄长别来无恙?\"刘彦勒马笑问时,背后两万步卒齐刷刷顿住脚步。
\"为兄幸不辱命。\"关羽抱拳的刹那,青龙刀月牙刃上的冷光与刘彦腰间剑柄的玄鸟纹交相辉映,\"只是这城中守将...\"
刘彦闻言仰头大笑,素衣猎猎翻卷如浪,震得腰间汉剑环佩叮咚作响:\"兄长不必为此而着急!\"他抬手遥指西方,眼中精光如电,\"曹孟德与孔公绪在谯县对峙数月,孔伷一心防着曹军突袭,早将各州精锐尽数调往西线。\"
马蹄踏碎满地残阳,刘彦策马逼近半步,声音裹挟着不容置疑的气势:\"这城头守军,撑死不过万数!\"身后三万步卒齐声应和,声浪掀得城头旌旗猎猎狂舞,\"我等三万虎狼之师列阵于此,便是铜墙铁壁,也能凿出个窟窿来!\"说罢又是一阵长笑,惊得寒鸦扑棱棱掠过血色残阳。
……
军帐内牛油烛火摇曳,刘彦解下腰间汉剑重重拍在案上,青玉剑璏撞出清越声响:\"兄长这几日辛苦,城中守备可还棘手?\"
关羽抚须而立,青龙刀倚在虎皮椅侧泛着冷光:\"相县城池不小,更加之经营日久。我已命轻骑巡弋城外,三日内截杀十三拨出城报信的斥候。\"话音未落,帐外忽有亲兵捧来染血的信鸽竹筒,在烛火下折射出暗红光晕。
刘彦忽然抬手止住欲起身的关羽,素衣广袖扫过案上军事舆图:\"不必再做困兽之斗。\"他指尖重重戳在谯县方位,烛影在脸上投下诡谲纹路,\"孔伷把精锐全押在西线防曹操,此刻根本不知我军动向。\"
周仓虎目圆睁:\"将军是说...\"
\"正是!\"刘彦抓起案上狼毫,饱蘸朱砂在舆图上划出弧线,墨汁溅在代表相县的红点旁,\"派死士扮作曹军细作,将我军兵临城下的消息送到孔伷案头。他若分兵回援,曹军方向谯县城便不攻自破;孔伷若死守谯县,我军亦能以逸待劳!\"
帐外忽然传来更鼓声响,惊得悬在梁上的青铜编钟微微震颤。郭嘉倚着辎车卸下的桐木箱轻笑:\"妙啊,这招可比强攻省下十倍军力。\"十岁的诸葛亮从舆图后探出头,目光灼灼盯着案上朱砂轨迹,手中鹅毛笔在竹简上沙沙疾书。
……
相县城楼上的梆子声惊飞夜枭时,守将握着密报的手指已泛青白。信鸽带血的羽翼在烛火下投出扭曲暗影,将“关羽与刘彦三万大军合兵城下”的字迹映得忽明忽暗。他踉跄后退半步,后腰重重撞上箭楼立柱,震得悬在檐角的铜铃发出刺耳嗡鸣。
“速召副将!”嘶哑的吼声惊得值守亲兵撞翻箭篓,羽箭噼里啪啦滚落满地。守将抓着雉堞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望着城外如星火燎原的营火,耳边仿佛已经听见三万将士踏碎夜色的脚步声。
议事厅内,副将捧着文书的手不住颤抖:“将军,城外探马回报,敌军扎营已呈铁桶之势。关羽部截断所有驿道,连最后一只信鸽都是从狗洞钻出去的……”话音未落,守将突然掀翻案几,狼毫朱砂泼溅在绘着城防图的帛布上,宛如一道渗血的伤口。
“孔公绪糊涂!”守将踢开满地狼藉,靴底碾过“谯县西线布防图”几个字,“抽调满州精锐去防曹操,却把空城留给刘彦这豺狼!”他扯下披风狠狠摔在地上,露出内里被冷汗浸透的征衣,“如今城中不过八千老弱,拿什么去挡三万虎狼?”
副将欲言又止。
“若孔府君分兵回援……”
“回援?”守将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凄厉,“曹操的虎豹骑就在谯县西门口等着!一旦抽调兵力,曹孟德能在三日内踏平谯县!”他突然抓住副将的肩膀,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但我们若死守,刘彦那厮定会架云梯、挖地道,相县撑不过三日!”
更鼓声惊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守将松开手瘫坐在满地狼藉中。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恍惚间竟似已看见城头遍插“刘”字大旗,青龙偃月刀的寒光映照着血泊里的相县。
副将喉头滚动,望着满地狼藉中瘫坐的守将,终于按捺不住心头惊惶,艰涩开口:\"将军,那...那该如何是好?相县城池虽坚,可八千老弱对三万虎狼,悬殊太过!\"
他攥紧腰间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敌军关羽勇猛非常,主将刘彦又诡计多端,绝非易与之辈。敌军中军方到,中有多少谋臣猛将尚且不知。若不即刻发信求援,难道真要放任你我在此自生自灭么?\"话音未落,一阵夜风卷着帐外更鼓穿堂而过,惊得檐角铜铃发出垂死般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