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办公室时，郭诗瑶亲自接她。
“你今天讲得很好。”
沈芷珊一懵：“部长您……我以为我讲太散了。”
“散才是真，流程图我们都能画，你要给群众讲，就得讲人听得懂的。”
“您不是……找我谈问题的？”
“找你谈提拔的。”郭诗瑶说道。
沈芷珊一脸不敢信。
郭诗瑶说道：“我们的制度，不看你是谁，先看你干了什么。讲得出来，干得出来，就不该躲在办公室。”
“可我不是党员。”
“那你就赶紧申请入党。”
“我……我才三十二岁……”
“我三十岁就进市委了，你比我慢两年。”
沈芷珊站着不动，像被雷劈了。
郭诗瑶笑了：“你这是怕真往上走？”
“我……不是怕，是没想到。”
“别怕，下一轮直播，你继续上。”
“我？”
“你来讲你那套现场群众联动机制，我要让市民知道，这项目是怎么干出来的，不是画的图，是你们拼出来的。”
沈芷珊抿着嘴点了头。
她这才明白，原来述职，不光是讲给领导听。
是讲给老百姓听，是讲给自己听——我真的干过。
松海市委第八会议室，门一关，屋里气压就变了。
不是常务会，不是全体会，是书记小圈子碰头。
参加的就仨人：许剑锋、郭诗瑶、张毅。
会议没主题，也没通知文件，是张毅提议要“内部拉个口子捋捋节奏”。
张毅说道：“书记，我感觉咱制度这边推进确实快了点。顾市长不是没动作，他是在拉反向节奏，提经济、搞招商、鼓励政绩亮化，群众评价那头现在热，官场内其实开始起暗流了。”
郭诗瑶坐着，没插话，正低头看数据。
许剑锋问道：“你觉得怎么拉？”
张毅犹豫了一下：“我不是说要减速，我是觉得可以‘放一下’，把推进节奏‘让一步’，别全市上下一股脑都怼在直播和述职上，缓口气，也给群众点消化时间。”
许剑锋没立刻说话，抬手看了眼资料，那是市委宣传部整理的一组数据报告。
内容是述职直播过去四轮以来，群体关注变化、参与反馈变化，以及最关键的一条——舆论疲劳度趋势。
郭诗瑶这时候抬起头，说道：“张毅说得对，制度不能太快，快到干部麻了，群众烦了，节奏就容易崩。就像大货车上高速，挂五挡踩油门没问题，关键是不能没间歇。”
许剑锋“嗯”了一声，放下报告：“行，那就慢一点。”
张毅一愣：“真慢？”
“不是降速，是换挡。”许剑锋顿了一下，看着两人：“干部述职不动，换成‘项目画像’。我们不抓人，抓事。前面谁讲过项目，就把他讲的拉出来，搞个项目实录追踪，群众参与评分改成项目满意度打分。用‘事’兜住‘人’。”
郭诗瑶点点头说道：“我来起草这个结构。”
张毅问道：“那直播暂停？”
“不暂停，频次降为每月一次，每次不超过三人。”
“那热度肯定下来了。”
“热度下来，关注就精准了。”
“顾市长那边一定觉得您在让步。”
“那就让他觉得。”许剑锋笑道。
张毅嘴角一勾，笑了：“书记，您这招，看着是收，其实是放线钓鱼。”
许剑锋没搭他话，只把会议记录纸抽了一张，说：“明天你们两个一起把制度节奏调整方案挂到市委内网，注明——书记亲定。”
“直接挂？”
“直接挂。”
“会不会有人说您受了压力？”
许剑锋淡笑道：“就得让他们觉得我受了压力，这样，他们才会忍不住动作。”
张毅和郭诗瑶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
书记这不是退，这是一脚刹车、一脚油门，往下压一个喘口气的假象，实则往上推一层制度的底板。
这招，不是换路线，是换套路。
第二天，市委办公系统发布一则简讯。
标题很普通：“松海干部认知制度运行节奏结构调整通告”。
内容很简短：“书记批示，干部认知述职直播节奏由每周改为每月一次，每轮参与人数不超过三人，同时增设‘项目实录追踪机制’，同步推行‘项目满意度反馈平台’。旨在优化制度运行节奏，增强群众反馈实效性，提升干部认知质量。”
备注：“书记圈阅”三个红字挂在右上角。
通告一发，内部群先炸。
“书记是让步了吧？”
“搞不动了呗，顾市长主抓经济那一套才是正路。”
“述职太累人了，说实话，我松口气。”
“制度是不是要凉了？”
“你傻啊，这不叫凉，这是养火。”
市政府那边，顾锡明看到通告，只看了一遍，没评论。
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开口：“市发改委那边，物流港核心区设计草图定下了吗？”
“定了。”
“好，把项目推进会安排到下周三，我去讲。”
“是。”
顾锡明起身走到窗边：“许书记收节奏，是明智的。他要再那么搞，我还真得给省委打电话。”
秘书在旁边没吱声。
“但他现在懂了，得搞事，也得让人喘气。”
“那咱这边要不要借这个档口再推一波招商？”
“可以，别搞直播，搞落地。项目比话管用。”
“秋总那边要不要提前知会？”秘书问道。
顾锡明说道：“让她把那批灯饰样品先亮出来。顾不得制度的，先让市民看到光。”
与此同时，牡丹集团大厦六楼会议室。
秋牡丹坐主位，手上拿着一份样品报告，眼神一转，说道：“书记慢下来了，松海就可以加速了。”
身边秘书问：“董事长，您说下一步怎么动？”
“样品推完，方案亮出来，施工节点做成小视频，每天一条挂到市政公众号。”
“这……市政平台能挂？”
“你找宣传口买广告位，他们现在只讲传播率，不讲控制面。”
“是。”
“还有，联系一批社区里的意见领袖，搞项目观感问卷，先刷几条好评。”
“顾市长那边要不要通气？”
“不用，我就让他知道——制度动的时候我不动，他停了，我就上。”
秘书点头：“明白。”
秋牡丹合上样品册，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慢，有时候是留给对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