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蘅抬眸看着谢驰北,他为何要回答谢驰北问题?他效命的是穆锦安。
茶蘅低头:“晋王殿下可去问曦王。”
谢驰北一把掐住茶蘅脖颈,将茶蘅拎起来:“若哪个死士伤了穆锦安,本王剁了你!”
茶蘅眉头紧锁,脸颊通红,这力道就是要他命的恨意,他嘴里憋出三个字:“好,我说。”
谢成章抬头看着站在崩溃屠杀边缘的谢驰北,他往日见到的都是英姿勃发的谢驰北。
今日的谢驰北就是为爱失了神智的发疯者,颠覆着世间所有黑恶,他大刀阔斧、不顾名声地向血亲提起了剑!
谢成章觉得此时的谢驰北比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谢驰北更可怕。
他心中莫名恇慑,跪着的膝盖往后移去:“谢驰北,我是你叔叔,你可有半点人伦?天下哪有叔叔跪侄子的?”
谢驰北垂眸打量谢成章哪块骨头硬,最尊贵的莫过于皇室,没有这份体面,骨头还如何硬?
谢驰北墨深瞳仁就像沾了血迹的黑曜石,血迹斑斑的黑暗,是别人给穆锦安的痛苦,也是他被后世唾骂的选择。
谢驰北不介意做惩罚恶徒的屠夫。
他的手可以沾恶血,他的名可以一文不值,他的穆锦安必须得到公道!
谢驰北接过云庭端来的一盆盐水,泼在谢成章身上,杀意如决堤洪流席卷了整个皇室:
“人伦?狗彘不若的皇室叔父,我杀的就是你!”
谢成章眼泪扑簌簌流下,龇牙咧嘴地哭喊:“逆子啊!你为了穆锦安,连血亲都不顾了?”
谢驰北没有审讯他一句,上来就是折磨他,他身上的伤实在太痛,在地上打几个滚。
谢成章两手捂住身上鞭伤,想将每粒盐抠出来,可那些盐都随着他的罪恶嵌进污血中。
谢驰北一把拎着谢成章扔在水缸中,他死死压住谢成章头颅:“还不招?”
谢驰北瞧着谢成章在水里挣扎的样子,穆锦安受多少罪,谢成章必须十倍偿还。
谢成章双手用力拍打水面,两脚疯狂蹬着,他试图从压制他权利的水缸中爬出来:
“啊,饶命啊,我不该卖了穆锦安。”
失败的、割肉的、赔罪的、扒皮抽筋、万死不足赎罪的疼痛凿开他肮脏不堪的躯体。
皮肉滋滋腐烂在他自以为是的胜利计划中,这一战,谢成章必败!
他的对手不再是几岁孩子,是在泥潭血海中踏出一条刀剑路、在皇权深渊里谋出二十多万兵马的皇孙。
谢成章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他不知道穆锦安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现在只想杀了谢驰北,或者是痛快死去,实在太疼了。
他脑海中闪过一生所有重要之事,他生母很早薨逝,他没有母族可依靠。
他是皇子中最有野心的一位,可他父皇生了那么多皇子,哪里轮到他做太子?
谢驰北将谢成章拎出来,扔在地上:“是你诬陷太子谋反?”
谢成章趴在地上不停咳嗽,两手摸着身上伤口,大哭:“咳咳,呕...你反了,谢驰北。”
谢驰北流着血的手指伸入盐水缸,澈骨的疼从指尖传到他心口,疼的不是他,是年幼的穆锦安。
谢驰北眼尾泛红:“她太疼了。”
云庭见谢成章不肯招供,他在谢成章衣裳洒了药粉,又牵三条猎犬进院,松开铁链。
猎犬摇尾巴看着云庭,又闻着熟悉味道,突然扑向谢成章,狂吠狴犴:“汪汪,汪...”
谢成章挥舞双手想逼退猎犬,只是手腕脚踝都被铁链锁住,他退到石碑前,蜷缩在地上。
铁链“网住”他能逃跑的所有生路,獠牙已然撕开他肌肤,鲜血顺着流满地。
他勒在猎犬脚踝的铁链,终于勒到自己四肢,他想出这等残忍无道的训犬法,就该想到今日。
谢成章疼痛惨叫,他再也不能用那点权力为所欲为。
他脑海里没有儿子的身影,没有对权力的渴望,只有穆锦安影影绰绰的笑意。
鲜红的石榴花催杀着他狼奔豕突的命路,他已步入穷巷。
谢成章抬头看着站在雪地里的穆锦安,裹着棉絮的钝刀刮开他权躯,每片鲜红的鱼鳞都被淹没在那场大雪。
皂荚树在冬日开出誓死复仇的血花。
她穿着一件赎罪的白衣,站在四面楚歌的危局中,戏杀了他这位黄金台上的权谋者!
穆锦安身后站着的是被欺骗的将士和枉死的子民,风飖雪剑冲着他腹部刺来:
“谢成章,我没有去奴院,我在等你找我,你可不费吹灰之力杀我,我也可暗中杀你,可我没有杀你。”
“你可声东击西,偷天换日,我也可按兵不动,让你跳入你设的死局!”
穆锦安提着剑,步步紧逼。
谢成章趴在地上,像是求饶磕头,又像是愤恨,他一手指着穆锦安:“你...你...”
穆锦安的脸上没有孩子稚气,她就是活着走出森林的病虎,她敲碎了太上皇的骨头,也烧毁了他的谋骨:
“我中了你的迷药,绑架我去胡玉楼的人是你,你躲在胡玉楼骂我是败将之女,说我的血脏,说我不如城墙上拴着的一条狗,你在提醒我,你知道猎犬。”
“你让人在街上表演,又给杂耍老板下毒,你在告诉我,你有毒药。”
“我初入胡玉楼那夜,换上谢驰北衣裳,谢驰北让薛太医验了我的衣裳,那药粉和大牢女奴中毒的一味药材很像!你在告诉我,是你贩卖奴隶!”
一条猎犬咬住谢成章手臂,清泪顺着伤口流进他翻滚的污血中。
谢成章被一个小孩看透多年精心谋划,急火攻心吐一口血:“穆锦安,穆锦安,你心机如此深沉,啊,我该杀你。”
他们的较量太不对等,输了,他自然会恼羞成怒,他恨自己的无能。
生来悲惨最后被逼着杀人的人有,天生的恶徒更多。
谢成章没有那么多无可奈何,没有人逼他,一切都是他生在帝王家的野心在作祟,他比谢铭更可恶!
他贪恋皇权和龙椅,他就是要在万人敬仰的强权写上自己的国号。